吴邪作为事件讨论的中心丶主角,此时一窝进张起灵怀里睡过去,林朝阳立刻没了讲下去的意思,苦了巴巴等着的一群人明显热切又带着威胁的眼神。林朝阳身子往离张起灵稍远的地方一挪,眼一闭,摆明了不理他们。衆人无奈,一时顾着吴邪在一旁也没有办法,加上接连几天的提心吊胆,只能是各自对视一眼,然後各自休息去了。
这一休息便休息到了傍晚,几个人陆陆续续的醒过来,连胖子都因为心里惦记着事早早就坐在一旁待命了,吴邪却还半靠着张起灵沉沉睡着。估计是怕自己一个人说话容易拉仇恨,林朝阳蹲在另一边用块骨头在地上划拉着什麽,也没有和他们进一步熟络。解雨臣掐了黑眼镜一下,示意他去把吴邪叫起来,这关头上,大概只有他敢去触那黑面神的霉头。
黑眼镜无奈的笑着,悄默默的走过去碰了碰张起灵,又指了指他怀里的吴邪。果不其然,张起灵睁开眼後似乎是愠怒的瞪了一会黑眼镜,把黑眼镜都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才微微擡着肩膀,低下头轻轻唤了声吴邪。
张起灵声音不算小,起码在这个小圈子内都听得见。平时吴邪睡眠时间很短,也很浅眠,几乎不用怎麽叫就醒了。但从海底回到杭州後,吴邪就越来越嗜睡了,张起灵一直以为是吴邪太累了,所以每次都不忍叫醒他。此时他接连唤了三四声,吴邪只是期间皱了皱眉头,闭着的眼睛却没有任何要睁开的迹象。
张起灵叹了一声,刚要擡起胳膊将吴邪扶正,那边见情况不对的林朝阳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丢下手里的骨头急匆匆的走了过来。其他几个人见他一动,也立刻紧张兮兮的一边戒备着一边凑了凑。林朝阳按住欲动作的张起灵,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动。他从身後腰间抽出一把小刀,牵起吴邪的一只手在他的中指指尖不轻不重的划了一下。吴邪依旧呼吸绵长,没有任何感觉。黑红色的血流了出来,林朝阳面色不怎麽好看的往自己手心挤了一点,皱着鼻子嗅了嗅,随後用手沾起一点放到自己的舌尖上,眉头立刻拢了起来。
“他这样是从什麽时候开始的?”林朝阳把剩下的血往身上随意抹了抹,胖子瞪着眼睛怀疑的瞅着他。
这样?哪样?没反应过来的衆人一时摸不着头脑莫名其妙的瞅着他,倒是张起灵全程盯着他的动作,脑子转的快一点。
“你指,吴邪的嗜睡?”他迟疑又小心的问道。
“恩!”光用语气强调还不够,林朝阳还极重的点了下头。
在吴邪的身体到底经历了什麽摧残和变化这一点上想必不会有人比林朝阳更清楚,张起灵也是深晓这一点,所以在看见他如此严肃的又郑重的讯问後,也难得的紧张起来。他抿抿嘴唇,细细回想了一下。似乎回杭州的那段时间吴邪就开始渐渐地越睡越深沉了,但那时候究竟是因为劳累还是因为其他张起灵并不知道,所以现在林朝阳要问一个确切的时间,他真的说不上来。
张起灵摇摇头,挫败又懊恼的表情微微显露。他攥紧吴邪手,眼神像无法聚焦一样飘忽不定。林朝阳又等了一会,才听见他开口,声线难得的颤抖的厉害。
“他,他为什麽……”
张起灵没办法吐出一个完整的句子,他说不下去,也不知道该怎麽问。
林朝阳知道他的意思,更加郑重的点了头,道:“如果吴邪是在从海底之後开始出现这些症状的,那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因为林朝阳发现了吴邪的异样,此刻对于什麽拉仇恨被揍也不管了,也不像之前那样挤牙膏似得吞吞吐吐,干脆竹筒倒豆子一股脑把他知道的全说了出来。
“在帮吴邪抑制了体内的破坏之後,算了为了报恩吧,我开始积极的出入幽冥骨岭寻找破解的方法,毕竟无论是幽冥的力量还是白骨玉刀都出自这里,我便想着能从这里找到些线索。後来我结合家族里留下来的一些资料和我自己的发现,终于知道,所谓幽冥的力量,追根究底,其实也是一种比较诡异和厉害的蛊。之所以会纠缠到下一代,是因为这种蛊是上古时期留存的双控制向的蛊,蛊虫的位置在心口,所以才需要心口的那一碗血。而且後来我才得知,只有第一次抽出来的血是真正有蛊虫的,後来你再抽多少次都是没用的。”
“这种蛊之前就说了,是为了提取我们骨头里的养分,你们要知道,幽冥骨岭的组成就是人骨,全是人骨,一块石头都没有。这麽多人骨,我不知道是多少个家族堆积起来的。千百年来,只有林家可以安然的进出那里,恐怕因为我们的骨质本身和那里契合的原因。而吴邪,虽然骨质和我们一样,但是因为被压制,他进去之後到底怎样我也不好说。”
“但是之前江迎春说,对了江迎春你知道吧?是个医生,他说吴邪身上的蛊毒——”
“唉江迎春啊我知道,”林朝阳不等解雨臣说完就会挥挥手打断了他:“他很有本事,能分析出吴邪骨中有蛊毒很不容易。但是他毕竟不懂这方面的东西,这只是蛊中必须的那几样东西,随便找一个蛊都有这些。吴邪给你们的解雇清单并不是解幽冥蛊的,而是他身上那个作为平衡三种力量的媒介的蛊。他的身体不行了,三种力量已经开始吞噬那个最弱小的媒介以滋壮大,虽然时间很长,但无疑它的制衡作用已经开始减弱了。睡眠是人体自我修复的重要方式,吴邪开始频繁的嗜睡就是最好的证明。”
“而且你们看,”林朝阳喘完一大口气,指着他之前往身上抹得吴邪的血道:“蛊毒蛊毒,本身就是带毒的,无论被用来做什麽它始终改变不了这个特性,吴邪之前的身上的封魂蛊,幽冥蛊还是後来的制衡蛊都带了一定的毒性,现在毒已经开始渗透到血液里了,这说明什麽,还要我明说吗?”
明说?这已经说的不能再清楚了。几个人都不傻,解雨臣更是因为向晨没有披露到这些内幕而显得激动。他呼吸几度急促又几度平静下来,最後这一圈人只有栗子一个孩子红了眼睛,抽抽鼻子哭了出来。
“爷……爷还有救吗?”半个世纪的沉默後,栗子捂着嘴揉着眼睛闷声怯怯的道。
几个人看向栗子,一时都忘了有这个孩子的存在。
林朝阳看着他,闭了闭眼睛没说话。黑眼镜右手指弯起一抹笑,踱过来将胳膊搭在这孩子的脑袋上,颇有些狰狞道:“能救,就是你家爷下到地狱了,我们也有本事给他拉回来!”
他声音这次放的极大,加上之前林朝阳喋喋不休也不曾把音量降下来,就跟一窝苍蝇似的在吴邪耳朵边嗡嗡。此时黑眼镜一说完,已经睡不安稳的他马上就是皱眉接着一个长舒气,靠着张起灵的身子微微动着。
吴邪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