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尸化,在吴邪身上。
这句话几乎所有的人都没懂什麽意思。
但解雨臣已经不打算往下说了。
他记得很多年前,吴邪还没有失踪的时候,曾经对他说过:命运和命是不一样的,至少他後面还有运字,运气好了,说不定走一步就是柳暗花明。但是命这东西,实在是太飘渺了,看似处处都可变,但又处处不可变。
那时候他虽然在解家当家多年,却也不是很明白这其中的意思。直到後来,在他知道了吴邪的打算後,他才稍稍参得其中的意味。
或许那时候吴邪就有什麽打算了,那也许就是他自己的预感。
他们这种人,这个行业,一生都在和死人打交道。老九门里能避开的少之又少。吴邪是个特例,他是自己选择跳进来的。解雨臣当时只以为他傻,甚至于对他染黑自己的行为是带着点恨意的。现在,他却知道,吴邪并不是毫无准备的。正因为他有能力将整个命运的转盘改变,所以他才义无反顾的任自己深陷,打破了一直以来无解的死局,破解了长生伴随着尸化的秘密。
“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啊小花。”
“任何改变都有相应的契机,也有相应的代价和回报,更何况如此之大的一个命局。我吴邪就一条命,自认为没有能力将整个老九门救于水火,能帮的唯张家而已。况且以张家的力量,足够将整个棋盘撕开,我,不过是提供了一个豁口而已。”
“啧,小花对不住啊,帮不了你解家什麽。”
解雨臣看着沉睡中的吴邪,想起当年的这段话,觉得心里异常难受。
“我们选择不改变既定的命运,就更没办法改变已成定局的命。从吴邪出现的那一刻起,他的命就已经和死亡挂在一起了,这些日子,不过只是倒计时而已。”
“你放屁!”胖子暴躁的跳起来,“小吴他东窜西跳下了十年斗都没事,你现在跟我说他要死了!你骗傻子呢!”
“我骗你有意义吗?”解雨臣冷淡道,“我和吴邪什麽关系你不是不知道,难道我比你们盼着他死吗?”
当向晨告诉他真相的时候,他何尝没有红了眼质问向晨?又何尝没有怨恨过吴邪或者张起灵?但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不是吗,时间也不会因此倒回,吴邪更不会因为他的几句话就放弃他一直坚持的事,所有的未来都已经尘埃落定,他不能,亦无力改变,除了等待,便是接受。
现在他早已调整好情绪,但仍是免不了在说出来时红了眼睛。
吴邪,始终是要比他们先走一步的。
“我知道了。”
在一群人或压抑情绪,或瞪着眼睛不相信的时候,抱着吴邪的张起灵却一直安静的坐在一边。从始至终,除了解雨臣告诉他尸化在吴邪身上时那一闪而过的痛苦之色,他只有所有人都静默下来的时候,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说出了一句最平静的话。
仅仅是他知道了而已。
没有任何情绪表露,没有一点的波澜,平静的就像没有风吹过的海面一样。
解雨臣当然不信他不会无动于衷。
“你准备怎麽做?”
两个最冷静的人开始对话。
张起灵摇了摇头:“什麽都不做。”
吴邪怎麽样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他舍命破局,那是吴邪;平平安安再不理世俗纷扰,那也是吴邪。吴邪转移了他的尸化,那又怎麽样,他不会因此而责备吴邪,不会因此去干涉改变他的决定。生是吴邪,死是吴邪,他自始至终爱着的,就是这个吴邪。
解雨臣悲伤的笑了一下:“不怕他死吗?”
“怕。”张起灵点点头,“但是没关系。”
他的感情不会因为生死而改变,不会因两人阴阳相隔而减少哪怕一分,大不了——
“他生,我生。他死,我死。”
全场寂静。
天开始一点点黑下来了,接近海平面的地方太阳落的只剩大半,暮色的海面荡着红光,看起来分为安详。不远处的海浪不断拍打着礁石,夹杂着偶有海鸥的嘶鸣声,让这几个人所在的区域更显沉默。等到天黑的的夥计偷偷从礁石那端探出个脑袋来,在意识到现场的气氛後识趣的又缩了回去。
在沉默了不知道多久,天完全黑下来之後,黑眼镜叹了口气,扶了扶腿站了起来
“别想了,想也没用。现在天都黑了,等吴邪醒来再说吧。”
解雨臣看他一眼,赞同的点点头:“先找点东西吃吧。”
“吴邪什麽时候能醒?”
解雨臣瞅了瞅吴邪安静睡着的样子,叹了一声:“该醒的时候自然就醒了,等等吧,江迎春的医术还是不错的。”
“这还不错?都特麽睡两天了。”胖子嘟嘟囔囔的,显然也恢复了过来。
“之前是谁说伤得重多睡一会也没事来着?”解雨臣飞他一个白眼,“我鄙视你。”
“死人妖知情不报我更鄙视你!”
“你——”
“诶诶诶,这怎麽又吵起来了?你们当这是歌还循环播放呐?吴邪还睡着呢你们就不怕把他吵醒了?”黑眼镜打断道。
“咳咳,咳咳咳”
张起灵怀中的人皱皱眉,不安的动了一下。伴随着几声轻微的咳嗽,极其缓慢的睁开了眼睛。
吴邪脸上挂着茫茫然的表情,轻轻转了转眼珠,费力的嘶哑着吐出一句:“已经…吵醒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