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特意摘下了黑框眼镜,换上了好久没戴的隐形眼镜。刚接触隐形眼镜,眼睛是有些异物感,觉得怪异,所以这一路来,陈修竹一直都在眨眼睛。
等看到林素纯後,陈修竹一直克制着自己眨眼的频率。
有时候,陈修竹常常认为林素纯来去如风,就像她的体重那般轻飘飘的像那只随风飘荡的风筝。
可是,他依然愿意去做追风筝的人,即便在逆风的地方,依然追寻着那只风筝。
早在几个月前,在台南美浓湖畔追寻着天边小小风筝的时候,他就领悟到了《追风筝的人》一书中“为你,千千万万遍。”这句话的含义。
这句话的含义。。。。。。
早在今年年初的时候,他想起林素纯有跟他说过一句话。
林素纯一路都紧抓着陈修竹的胳膊,带着陈修竹坐了旋转木马,不是很害怕且还是给小朋友玩的游乐项目。
虽然这些游乐项目并不刺激,准确来说甚至还有些幼稚,可两人都乐在其中,享受着这突如其来又来之不易的美好。
其实,陈修竹和林素纯都知道的——人世间的许多美好都是弥足珍贵的。我们没办法每天品尝美好,就只能争取美好的片刻,来抚慰我们复杂的心。
在旋转木马上时,林素纯突然转过头来问自己:“陈修竹,活了这麽久,你有没有实现你的梦想?”
“梦想?”陈修竹有些怔愣,双手抓紧了铁链,感受着寒风扑打在自己的面庞。
林素纯点了点头,认可道:“嗯,梦想。”
陈修竹犹豫了片刻,待到眼前的风景再次回到原点,才缓缓开口说道:“梦想。。。。。。太遥远了,我从未实现过。”
听罢,就连林素纯也低下了头,回答陈修竹的话:“我也是。我也很难想象,在我大二那一年,明明离我的梦想只有一步之遥时,我却得了白血病,一直到现在,一年又一年,我还是停滞不前。可当我看到我的同学他们有了自己独一无二的人生时,我才会发觉原来我已经耽误那麽久的时间了。”
那时,陈修竹听完,已然微微动容,心里想象着——如果林素纯能再幸运一点,不得白血病,那会不会她的人生应该不一样,现在应该成为了一名画家了吧?
想到这里,陈修竹不由得向前看去,远远望着坐在自己斜前方的林素纯。
目光不明不暗,安安静静就像死水微澜。
她似乎察觉到了陈修竹的目光,反倒将往事如过眼云烟一般,挥挥手也就事了拂衣去了。
她对陈修竹笑了笑,不动声色地朝陈修竹伸出手掌。陈修竹有所察觉,但心内的感觉,还是没有制止住,她再一次握紧了陈修竹的手掌。
林素纯问陈修竹:“陈修竹,你呢?”
那一刻,天光大亮。
当广播说还有最後三圈的时候,陈修竹也在嘈杂的声音之中开了口:“有些抱歉,我的人生没有目标,随波逐流而已。”
说罢,陈修竹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掩盖自我内心所流露出来的尴尬。
但林素纯却松开了陈修竹的手,她叹了口气,对他说:“没事儿的,陈修竹。你以後还有很多机会。因为,你比我好多了。”
她眨了眨双眼,又说:“不,是比我好太多太多了。。。。。。陈修竹,你不应该没有目标。”
待说完这番话,刚好旋转木马的机器停了下来,他们重新落到地面上。
林素纯去置物柜拿背包的时候,陈修竹停住了脚步。
此时天色已经有些微沉了,橘黄色的光束将天际穿透。
自己的心结正一点又一点地松动,她说得没错,自己比林素纯拥有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陈修竹,你不应该没有目标。
云破日出,你是那道光束。
这种心思一直持续到他追风筝的那一刻。
当小女孩问自己,为什麽不继续追风筝的时候,陈修竹想到的第一句不是解释为什麽不继续追,而是从地上爬了起来,迈开双腿,奋力地追着那只越来越远的风筝。
这一次,他不再追求着什麽风筝,他追求的一直都是自己。他不再为风筝奔波,而是在为自己奔跑。
日暮摩天轮的门票依然和年初的价格一样,很是昂贵。
这次,陈修竹牵着林素纯的手,一起站在排队的队列里,站在买票的窗口前,如同买下什麽真挚的誓言一样,郑重其事地买下日暮摩天轮的门票。
——240元。
到日暮时分,天空竟然开始飘雪。
雪花纷纷扬扬从天空中洒下,好似一小片一小片的画布,不小心沾染到橘色的颜料,时间静止一般悬挂在空中,铺陈了夕阳西下的绚烂晚霞。
陈修竹和林素纯坐上摩天轮,看着这绚烂的晚霞,还有窗口郁结着的冰晶,眼眸中折射出缤纷的彩虹。
随着离摩天轮的最高点越来越近,陈修竹呼吸越来越急促,心脏跳动越来越快,心情愈加紧张起来。
他双手抓紧了背包的背带,不由得闭上眼睛,深吸几口气,让心脏平稳下去。
这等情景在林素纯眼里,更像是恐高的表现。
下一刻,林素纯伸出手,握紧了陈修竹的掌心,道:“陈修竹,你别怕,我一直在的。”
这一握,反倒让陈修竹更加慌张不安起来。
大概是察觉出陈修竹的不同以往,林素纯神色担忧起来,问道:“陈修竹,你老实回答我,你是不是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