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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作霜飞去(第2页)

2013年1月3日,他和那个姑娘去了一趟游乐园,却依然没有坐上那传说中的日暮摩天轮。那日夜晚,他背负着尽数骂名,带着那昏迷的姑娘重新回到了医院。

2013年1月7日,林青原把钱转到了自己的银行卡内,他本是拒绝的,可是林青原不想欠人情。

2013年2月4日,他拆开了崔玮送自己的礼物,是个随身听。忽而意识到了自己已经29岁了,明年1月3日,他就要30岁了。

其实,并不是自己不喜欢过生日。

在小的时候,陈修竹是很喜欢过生日的,会邀请自己的同学来自己家里,父母会为他们买刚进国门不久的麦当劳和肯德基。

随着年岁的增长,学业压力一上来,他渐渐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一直等到大学之後,还能联系上的旧相识,谁都不知道陈修竹到底哪一天过生日。

“嗯,”陈修竹抱着随身听盘腿坐在地板上,默默应道,“我是不喜欢过生日。”

崔玮走到包房外,声音减轻了些许,也不再那麽吵闹了。

她说:“为什麽?”

陈修竹将头靠墙,而後叹了口气,说:“不知道。”

“抱歉,我真的不太清楚。”

隔了很久,他听到了电话挂掉的声音,于是无力地垂下手机,放到一边。

他从楼房与楼房之间的间隙,看到了北城的最深处,想到这周五他就要回到萍津了。

眼里浮现出一丝落寞。很多时候他不喜欢过生日的原因,大概是三五好友陪自己过完生日後,最後只留下自己一个人孤独地收拾东西。仿佛刚才的喧闹只是一时的遐想,是浮生偷欢,是忙里偷闲。

父母从不会催婚,也对自己未来没有任何要求。他自己以前也偏向于不婚主义,但那个姑娘的突然闯入,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陈修竹拒绝外在的任何感情,除非他再次遇见林素纯。

是2月8日晚上的飞机,陈修竹提前跟张程请假,打了一辆车赶往北城国际机场。

他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而後取完机票,办理完行李托运後,就找了个离登机口最近的位置坐下来。

行李并不多,就一个中型的行李箱,里面装了几件衣服还有给父母和亲戚带去的礼物。闲来无事,他看着窗边站着两个陌生人,他们一人背着背包,一人举着手机正在打电话。

陈修竹忽然觉得这个景象很适合拍下来,从背包里拿出摄像机,开啓後调了一下参数,只露出人物背光的剪影,而後按下了快门。

想到了林俊杰有首歌叫《不流泪的机场》,里面有句歌词是“短暂的来回奔跑,不曾解开的背包,我参与的人生太潦草”,那个是2007年发行专辑《西界》中的一首歌,距今已经五年多了。

当时不懂“我参与的人生太潦草”是什麽意思,而就在除夕夜的前一天,在陈修竹举起相机按下快门的瞬间,他忽然领悟了。

大学的时候,陈修竹曾载着林青原在北城的深秋时节的夜里游荡。

北城的秋,温顺而柔软,热烈而张扬。

要说“温顺而柔软”的秋,在北城并不常见。他们驱车上了一段高速,再往下开几公里,来到了一处坐落在山脚下的住宅区和贲临着住宅区的街道。深秋的夜幕下,昏黄的路灯正落寞无助地闪烁着。远处,山林层层叠叠,细致索罗的林子是看不到的,倒是看得到点点细微的暗黑色轮廓。

时而几阵微凉的晚风吹来,不刺骨却也温柔,像一把刷子,刷着心房,惹人痒痒。梧桐叶丶银杏叶随风抖落,掉在石板路上,没有声响,没有感觉。似一支毛笔,改写了马路对面红绿灯不断跳动的数字。

陈修竹擡头看去,便倏然懂了“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的意义了。叶的柔软,风的温柔——这些独属于北城的秋的隐秘景色,需要在郊区某个孤独的夜晚才能感受到。

从郊区回来,又步履匆忙地回到故地——大学城附近。相比郊区的“温顺而柔软”的秋,市中心的秋,也许是温度升了几度,显得更加热烈而张扬。这里高楼大厦鳞次栉比,走在霓虹灯闪烁的街道上,突然变得茫然了,真是不明觉厉。

攀上摩天大楼,落地窗前映照着的是一幢幢写字楼彻夜不息的生生灯火——那是为深夜加班的“社畜”留的灯火。

此情此景,陈修竹看向偌大的苍穹,神情多了几分沉重和珍重。

他当时不知道此情此景该用什麽文字阐述,活像个笨拙的原始人一样,只能通过简单的语气词来表达心中的感慨。

多年以後,在五月天的《步步》里,他找到了那时的心中所想:

“生如浮萍般卑微,爱却苍穹般壮烈。

我要为你攀上最险山岳,走过最崎岖眷恋,一步一步穿越。”

念旧是人之常情,一段新的生活的啓程,都是旧的选择的铺陈。小时候的我们只要看天空,枕着白云就觉得全世界都拥有;可是一到长大了,我们拥有了存款与楼房等很多的东西,为什麽会觉得越匮乏越贫穷呢?

望着高楼下马路上到深夜十一二点依然川流不息的车流,想象到车上的那些乘客每天拖着疲惫的身躯直至深夜才堪堪回家,一来二去十几年,大半人生潦草离去,只能背着背包在地铁站丶火车站丶飞机场丶街道大路上来回奔跑徘徊。

而那些快乐的快活却兜着圈子在门外莹莹绕绕,那些遗落的遗憾却令人不分昼夜地纷纷扰扰。

于是,陈修竹常常想——生活的反面究竟是什麽?一种死亡,一种解脱,一种生存又或是一种譬如《人间喜剧》常有的推论之一的“及时行乐,延迟满足”。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这是唐朝诗人刘禹锡所写的一句古话。

记得,初中语文老师对同学说:“这首诗不像其他写‘秋’之诗,刘禹锡所写的情感分外乐观。”

当时的陈修竹完全不理解为何“自古逢秋悲寂寥”,随着年岁成长,他也渐渐和莎士比亚等诗人的心灵融为一体。或许就是因为心中有苦难言,平日里不知该无从说起的思绪,只要一遇到秋风凛冽过得身体,便会泄洪般地把累积的苦闷,犹如还债一般,溢于言表。

心上之秋,乃是“愁”。

因为陈修竹也是早出晚归丶夜不能寐的人。感同身受,于情于理。清晨的秋风最动人,夜晚的秋风最刺骨——好像我们每一个人的生命,终究是来自漆黑而又回归漆黑。无论是瞬间丶人间还是天地之间,我只能像个孤独患者一样,拉拉扯扯自问一遍又一遍,我穷极一生都无法解开的哲学问题:“我究竟是谁?‘我’不是‘我’,除‘我’以外还会有谁?”

而慧能法师的一句话却又揭露了人生某种真谛:“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似乎与《步步》中“生如浮萍般卑微,爱却苍穹般壮烈”有异曲同工之妙。

你在机场还是路边,和那些人匆匆擦肩,从不做短暂停留,也是以另一种方式,参与了别人的人生之中。

在别人的自传中,你的篇幅或许只占据了两个字,一行字——但在你的自传中,你是自己的全部。

回忆如早秋的霜花,只需要度过几个黑夜,就能迎来日出。往事就像一阵风,吹去也就不再来。

陈修竹一边说着要学会遗忘,可偏偏有些人已经烂熟于心,怎麽遗忘都遗忘不了。

而後,飞机啓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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