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到了日暮时分,买摩天轮票的人特别多,再加上每个游客的不同要求,窗口里坐着的售票员还要一一解答,这样一来二去,买票的时间不断拉长。
也不知道为什麽,林素纯自从闻到安保那二手烟後就特别不舒服。方才吃了点小吃,舒服了点儿,结果不多时,腹部和头部更是疼痛起来。
她正要回过神找个墙蹲下去,结果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一掌发狠地推了一下她,林素纯往後跌了几步,但考虑到那个人仅仅一面之缘,也没必要跟他计较。
她想到估计也是被突然要买票的日暮摩天轮搞乱了阵脚罢了。
“别他妈挡道!”那个人再次推了一下林素纯,而後开始谩骂道,“什麽傻比摩天轮,更改售票规则就提前在刚进门买游园票的时候写清楚,别临到近点才跟我们说要买票——”他擡起头,挺起他那张大肚子,“我去,还他妈这麽多人!”
衆人都被他这番恶劣言语吸引目光,转头看向这里。
林素纯正要打算默默离去,站到一旁等着陈修竹买票,结果就看到那个男的发狠一般抓住林素纯的脖颈,谩骂道:“你他妈不买票就别站在这里——”
话一说完,脸颊就落下重重的一拳,男人跌倒在地。
就听到了陈修竹冷冷的声音:“你不许碰她。”
当陈修竹听到一开始责骂的声音的时候,他第一时间转头看去,看到的是那个男人推完林素纯之後,林素纯向墙边走去的背影。
等那人再对林素纯恶语相向时,陈修竹忍都忍不了,不顾快要排到的队,直接双手撑住栏杆,从栏杆里头跳了过来,而後飞快地跑向前,在男人掐住林素纯脖颈的同一时刻,用尽全身力气,挥出去一拳。
小时候体弱多病,体育一直都不是陈修竹的强项。中学时期,学校体育课要跑1000米,其他男生都三分半左右,唯有陈修竹要跑四分半,他是真的没什麽力气。学校开展运动会,他也从不报名参与什麽项目,只是拿着摄像机,就拍同学们为了班级分秒必争的勇敢。
挑选了很多拍得不错的照片去照相馆洗出来,而後送给照片里的同学,留作纪念。
方才,是陈修竹平生第一次打人,也是陈修竹平生第一次不遵守规章制度,擅自翻越围栏。
男人坐起身之後,陈修竹走上前,学着方才男人掐住林素纯脖颈的动作,死命地掐住了男人的脖颈。
“呼丶呼丶呼。。。。。。”男人被掐得呼吸困难,濒临窒息,却再次对上了陈修竹冰冷的神情,“年轻人,你要打架吗?看你这小身板,能当我的对手吗?”
陈修竹直接忽略了他这番话,尽量将声音变得沉稳,不再那麽慌乱:“言语谩骂丶寻衅滋事丶动手打人,尤其是对一名女生。那名女生根本就没有挡住你的道,也没有占着排队位置,她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等人,仅此而已!”他的声音忽而放大,喊道,“如果你敢再打架丶制造慌乱,破坏社会秩序,甚至。。。。。。对那名女生再次为非作胆丶胡作非为,身为她的男朋友,我现在就报警!”
讲真的,林素纯从没见过神情如此恐怖的陈修竹,他眉头紧锁,目光低压,如利剑一样深深地刺进了自己的心里。在自己眼中,陈修竹永远都是温柔的,做什麽事情都不紧不慢的人,甚至还多才多艺。
这是第一次,她看到了不一样的陈修竹,为了自己而不一样的陈修竹。
她打了个喷嚏,用手掌捂住,下一秒,她摊开手掌,看到了几滴血像白雪後落梅一样,开放在手掌之中。
林素纯慌了。
陈修竹也在这一刻向自己看来,她读懂了那困在陈修竹眼中担忧的神色。
林素纯刚想张口,说一句:“我没事儿的。”
结果,嘴巴一张,嘴里的血腥味像一股热流一样喷涌出来,溅在了地上。
陈修竹慌了。
紧接着,鼻子里开始流血,耳朵里也开始有血液渗出,腹部的疼痛不知何时已经扩散至全身,她意识昏沉,却还是觉得胸腔里挤满了血液,不断咳嗽,看到血液一滴滴落在了自己的外衣上和裙摆上。
在朦胧模糊的视线里,她先是看到那个身影急匆匆地朝自己跑来,下坠之时,又落入了一个温柔的怀抱。
陈修竹单手抱着意识昏沉的林素纯,才发觉她的体重很轻,就像一个漂浮的羽毛,任凭自己怎麽抓都抓不住。另一只手拿起手机,慌忙按键,打响了急救电话。
园区的一些工作人员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个担架,陈修竹动作轻柔地将林素纯放平,躺在担架上。不顾寒冷,他脱下自己的大衣,像棉被一样,盖在了林素纯的身上。
他和工作人员一起擡着担架把林素纯简单地安置在游客服务中心里,又把担架擡到沙发上。
陈修竹坐在地上,双膝跪地,握着林素纯冰凉的手,默念着她的名字:“林素纯。。。。。。林素纯。。。。。。林素纯。。。。。。”
却没有回应。
这麽寒冷的天色里,在无人的游客服务中心里,陈修竹双膝都跪得生疼,他和林素纯十指相扣,无声安慰着那困在梦境里的小姑娘。
“我在的,林素纯。”
“我一直在的,林素纯。”
“我永远都在,林素纯。”
陈修竹觉得如果放在电视剧里,恐怕男主角得哭得要命,可偏偏此时此刻,他却怎麽都哭不出来。
所有情绪如同退潮的海水,失控一般地让自己的精神紊乱。他双手共同握着林素纯,妄想用自己的体温给林素纯那冰冷的躯体焐热,可却无果,林素纯的体温越来越冷,脸上已经血红一片,还有一些血液顺着担架滴落到地上。
他一遍又一遍地诉说着:“我在的,林素纯。我一直在的,林素纯。永远都在,林素纯。”
即便到救护车上,他坐在摇晃的车厢里,还是这麽复述着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