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弥芥子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说道:“几年前那位碧姬种下的仙蛊害他入了梦魇。除非有人能入梦,否则神仙也难救。”
“神仙哪管人间事——你能把我送进去吗?”应瑕头发很是凌乱,眼下也是乌青一片。
这两天她真是快被逼疯了,姚复生死未卜暂且不说,那批不完的奏折真受不了一点,每天还要费尽心思整理仪容面对那朝堂上各路大臣的口水!她真是恨不得能替姚复受了那蛊毒,躺在床上生不如死!
“能。不过楚王的生魂……竟被她放了进去。”须弥芥子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挣开她的手,“殿下还是多寻些故人,一同来破局吧。”
“……”应瑕微微张着唇,一时说不出话来,“……敢问是什麽梦魇。”
“大约是桃源故世。”须弥芥子背过手,擡眸看向阳光,“也许他很怀念当初不必面对人心的岁月。这大约也是楚王的执念。”
“楚王说他不服,非要在梦境中战胜陛下——这样陛下怕是要为他们夫妻随葬了。若要破局……只能让楚王心甘情愿接受失败。”
这不是什麽难事。楚王本来就一败涂地自刎而亡,无非再来一次。
不就是入梦杀了这祸根苗吗?
应瑕站直身子,把散落在额前的长发理理甩到背後,才对须弥芥子说:“不是什麽难事。现在能开始吗?”
须弥芥子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话语在嘴里滚了几遍才出口:“殿下别急,吉时在明日。如您所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先安排好当下事宜吧,还有那些故人……”
话里话外都要她放了功臣勿造杀孽。
“你说得对……”应瑕有些恍惚地回了自己寝殿去批奏折。
第三日。
躺在床上的皇帝还没急,他的内侍先急了,见着皇帝一直不醒,一大早就去求见皇後了。应瑕坐在屏风之後,放了人进来,自己却是动也不动,仍坐在屏风後看话本。
“殿下,陛下已经昏迷三日了……”
内侍似乎害怕皇後是想趁机夺权,只好借机提醒一下。他也只敢埋头跪在地上,丝毫不敢用馀光去看屏风上皇後的剪影哪怕一眼。
“我知道啊。”皇後略带快意的声音传来,内侍有些欣喜地擡头,紧接着皇後骤然变冷的声音传进耳边:“拖下去斩了。”
紧接着内侍就被侍卫拿布堵住嘴拖了出去。
“传旨,陛下偶感风寒,身体不适,要修养十日,至于朝中大事,交于右丞相处理。”应瑕放下话本,从屏风後绕出来,“另,宣镇国公丶中书令和尚书令携家属入宫议事。”
紧接着,她叫来两个宫女,拿着须弥芥子早就备好的令牌和鸩酒到了关押功臣们的宫殿。这宫殿是前朝的冷宫,院子够大,便被改做了牢房。
关起来的大多是武将。
应瑕叫人开了门,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糖,蹲下身子,招小猫一样,柔声往里喊:“小楸来看姨姨给你带了什麽。”
一个小姑娘从其中一间牢房铁门的缝隙中探了个小脑袋,又从中挤了出来,飞速跑了过来,就着应瑕的手吃下那枚方糖,被她牵着到了牢房前。
小楸又钻了回去,缩回母亲怀里。
应瑕让人开了门,扫了一眼陈重熙,说道:“我给你两个选择,要麽接这道令牌救皇上,要麽喝这杯毒酒上黄泉路。不要想着先喂给孩子——我不介意把你们都杀了只留下她自己。”
紧接着她垂头微微笑了一下:“太子很喜欢她呢。这几日一直念叨着小楸啊。”
陈重熙瞳孔微微放大,随後起身接过令牌。应瑕满意笑笑,俯身抚过小楸柔嫩的脸蛋:“真乖啊。”
其他几个武将都做出了一模一样的选择,前朝尚在任职的几个谋士也都是毫不犹豫。连年事已高的太上皇也带着姚复的几个哥哥过来了——应瑕并未告诉他,没成想给他猜到出了事。
除此之外,应瑕还叫来了自己的父兄一同帮忙。
还有从涂山匆匆赶来的前朝馀孽。
外面早派了重兵把守,这些被迫入局的臣子们跑不掉。应瑕随意点了几个人的夫人留下照顾小孩,简要说了一遍来龙去脉,做了一遍规划,提了要求,便让须弥芥子开始施法。
陷入梦境之前,应瑕似乎看到了碧姬那一袭红衣,一曲剑舞,短剑划过脖颈,落下一地红梅。
真不愧是巫族圣女——做事很辣决绝,宁肯拿自己的生魂献祭也要拉着姚复下水。
可惜她注定要失望了。
思及此处,应瑕勾唇一笑。
“不要食言啊。”
仙人轻飘飘的声线入耳,应瑕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