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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分明是一个瞎子。

从前要是有人和她说看见瞎子在人脸上画画了，还画得非常好，她一定会觉得那人在胡说八道，现在她却亲眼看到了，很快她便释怀了，这是一个非常规的世界，妖神怪力的都有了，失明的人绘画又算得上什麽。

云瑛有些蠢蠢欲动：“我们不去试试？我们也去试试吧？我们去试试吧！”

他分明想玩。

许落摇头：“人太多了，何况繁城估计没有人不认识陆玄，这样做实在太危险了。”

“怕什麽，大家都顾着玩乐，哪有什麽心思弄搞揭发，要是不幸被发现了……”云瑛一顿，“那就是不幸了。”

“……”

这番话也只是废话了。

“走走走，别站着了，走吧。”云瑛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拖二将许落和陆玄一把拉到前排，“老头，你这里什麽都能画吗？”

“您说得出口的，都能画，”老人家问，“客官，您想画什麽？”

“说得出口的都能画？”

“是。”

云瑛心想这瞎了眼的老头真是狂妄，这种大话也说得出口，什麽都能画，真的假的？他托着下巴，慢慢道：“我想在脸上画一朵沉浮花，怎麽样？画得出来吗？”

其他人不知道，陆玄却是清楚的，云瑛分明是有意在刁难这位手艺人。

沉浮花，生于尸山血海中，生长环境十分恶劣，长了沉浮花的地方方圆百里内无一活物，这世间极少有人能活着见到沉浮花，更别说这位不知道什麽时候瞎了双眼的手艺画家了。

“当然。”老人家请云瑛坐下，擡手摸了摸他的脸，确定好五官位置後便拿起毛笔沾染颜料描画，一刻钟後云瑛的脸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朵诡异艳丽的花朵仿佛长在他脸上似的，云瑛本就是一副异域长相，脸上多出来的这朵沉浮花和他的五官完美融合，一双狐狸一样的眼睛在火红的花瓣衬托下更是勾魂夺魄，沉浮花的花蕊沿着鼻尖往上爬至眉间处绽放，衬得他一双眉干净秀美中透着一股诱人的瑰丽之美。

许落第一回看到这样的花，也是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人的脸在经过艺术的加工可以变得如此不同，这一幕她就算是想忘也忘不掉。

太深刻了。

云瑛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看了一眼，呆愣了两三秒，似乎是被自己惊到了，又像是被脸上的花朵图案惊到了。

围观群衆看到云瑛的脸皆惊叫连连，都被这位江湖手艺人精湛的技艺折服。

“老头，也给我画一个！”

“我也要！我也要！”

“我也想画！”

云瑛擡起头不再看镜中自己的脸，举着镜子的手颓然地放下，神色看起来不太自然，陆玄及时抓住他的手臂防止他脱力滑倒。

“你怎麽了？”陆玄问。

“……”云瑛终于回过神，挺直了纤细苍白的脖颈，微微一笑道，“我没事。”

陆玄狐疑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後转头看向许落，问：“你想试试吗？”

许落点点头，秉持着‘来都来了’的原则认真挑起了图案，地上有些供客人选择的图形案例，最後她挑了赤红玉面狐狸的图案，陆玄则随意挑选了赤红玉面狐狸旁边的金瞳猛虎图案。

不到一刻钟，两幅精美的图案便呈现在许落和陆玄脸上，和地面上裱画的图形稍稍有些不同，为了更加贴合五官，老画师做了一些小小的改动，原本火红狐狸头上的白色小花换成了更加显眼的金色，而原本凶猛张狂的老虎头上多了一朵娇艳的红色蔷薇花。

这些变化乍一看没什麽，却叫人越品越有味道。

陆玄平时不会在脸上做装饰，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多了几分野性和神秘，许落一时看呆了，她张了张嘴，道：“陆玄，你这个样子真好看。”

陆玄被许落赤裸裸地盯着，下意识地想把视线转到别的地方，但他忍住了，镇定道：“你喜欢就好。”

许落勾勾唇：“很喜欢。”

围观群衆一看效果这麽好，纷纷挤了过来，将小小的摊位围了一圈又一圈，云瑛艰难地结完账後，推开重重人群，浑身卸了力气一般，随後将荷包扔给陆玄，如释重负道：“以後结账这种事还是交给你好了，我快变成一张饼了。”

陆玄也不客气，接过荷包就往自己袖口放。

“你们玩，我要回去了，”云瑛摇摇头，“这麽热闹的场面果然不适合我。”

“半个时辰不到，你就要走？”许落问，先前云瑛可是一脸兴致勃勃地来，这才多久，就要回去，可不太像他的风格。

云瑛暧昧地看了许落与陆玄一眼：“今夜星光闪闪花灯美景，陆兄有美人相伴，我就不凑热闹了，钱袋子里的银票花多少算多少，我请了，两位玩得尽兴。”

云瑛说完也不顾他们反应，转身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步履悠然地走了，谁也不知道在街角转弯处，他轻松散漫的神色突然褪去，变得有些阴郁黑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