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无论戴芸如何哀求,戴夫人都不为所动,最後厅堂上只剩下戴芸一人,直到小果过来喊她用膳,才起身离开。
“张乘一看就不是好人,为什麽戴芸一直看不出来呢?演技又那麽差……”陆燚发出了他的疑问,那人身上气息破暗,又好色好酒丶软弱无比,戴家对戴芸的教导也不是往一般深闺大家闺秀那样去教导,怎麽就看不破张乘这人其实是个披着文雅书生外皮的烂人呢?
许落道:“你知道什麽是放大镜效应吗?”
“放大镜?那是什麽?”
“一种可以放大物品的镜片,可以将物品放大。”
陆燚还想开口问,顾承欢便道:“温姑娘说的应该是‘透镜’吧,那玩意儿我在东瀛游玩的时候曾经见到过,确实可以放大物品,东瀛那些搞研究的人就喜欢摆弄那个玩意儿。”
“哦。”陆燚问,“那放大镜效应又是什麽?”
许落这才继续说:“当你用放大镜看东西的时候,你的专注力只会放到被你放大的某一处地方,不能客观全面地去看待这个东西,在戴芸看来张乘对她很好,她放大了他对他好的这个特点,自然就忽视掉其他东西,而她的父母对张乘没有这种放大镜效果,自然能看清他是个什麽样的人。”
陆燚道:“戴芸的爹娘这麽反对他们在一起,难道她不会觉得奇怪吗?”
“争取你喜欢的人怎麽会觉得奇怪?”许落心道:拜托,她都上头了怎麽会觉得奇怪。
“可是张乘不是一个好人……”
许落道:“我们以结果来看,他当然不是一个好人,但是那个时候的戴芸不知道。”他们是站在上帝视角了,所以能清楚明白地知道张乘是个烂人,但是戴芸却没有上帝视角,如果张乘一直对她很好,那麽今天她这番举动会被称之为什麽呢?破除封建礼教?为爱反抗独裁专制的父母?“我们用後来者的态度去看待戴芸的行为,多少对她来说有些不公平了。”
陆玄笑了笑。
顾承欢则饶有意思地点点头:“温小姐这番话说得倒是挺有意思的,顾某受教了。”
箫声忽然又变得更为急躁了,转瞬之间,他们便置身于郊外的某处凉亭。
张乘站在凉亭处焦急地来回走动,突然他面露喜色,一绛紫色身影从远处缓缓走来,见了张乘便朝他飞奔而来:“张乘!”
张乘望了望戴芸,皱眉地看着她背上的包裹:“怎麽就带这麽点东西,我们这回要去的可是几百里外的青泉镇,珠宝首饰的可得多带点。”
戴芸愣了愣。
张乘才柔声道:“阿芸,你为我做了这麽多,我却没能为你做什麽,还要你跟着我受苦,我现在身无分文,让你跟着我风餐露宿,我真的……”
戴芸笑了笑道:“阿乘,你放心,那些珠宝收拾什麽的都太重了,我只带了几样,其他的我都换成银票了,够我们生活几年的,之後就靠我们自己,我就不相信我们有手有脚的,养活不了自己。”
张乘一愣:“……你是不打算回去了吗?”
戴芸摇摇头:“我爹宁可打掉我肚子里的孩子,把我关在戴家一辈子也不肯接受你,既然如此,我还回去干嘛?他觉得我这个女儿给他丢尽了面子,现在也不肯见我一面,我娘也是,每次来总是唉声叹气的,那个家我是待不下去了。”
张乘打开戴芸的包裹,果然看到了一些贵重的珠宝首饰和银票,胸中的戾气少了几分,开口安慰戴芸道:“别担心,等我们安顿下来,你肚子里的孩子平安出世,我们再回来,那个时候,他们总归不会管的。”
“嗯。”
一路上颠沛流离,还未到清泉镇,戴芸便流産了,肚子里的孩子在舟车劳顿的旅途中遗憾离开了,戴芸很是难过,却也没有办法。
接下来的故事其实很简单,‘公主’抛弃自己的尊贵身份跟一个骗子在一起,自然没有什麽好下场,张乘的真面目在他们真正开始自己的生活没多久就暴露无遗,整日寻欢作乐花钱如流水,为人又好吃懒做,钱没了便撺掇戴芸回戴家拿钱,当初她一走了之,现在也没有脸再回去了,张乘又不肯干活,家里两张口总不能饿死了,所以戴芸便只能出门摆摊作画,赚的钱虽少,却勉强糊口,当初信誓旦旦说要娶她的张乘现在对这事也绝口不提,戴芸心里虽然着急,却也不敢逼得太紧,每每她稍微一起个头,便被张乘鄙夷的目光给逼退回去,可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张乘竟然开始明目张胆地带人回家,就连……做那种事的钱也是用的她去卖画的钱……
饶是这样,戴芸也死心眼地认为张乘会回心转意,苦苦等待着他,却在私奔的第四个年头,得知了张乘将要另娶他人的消息,知道这个消失的第一个瞬间,她不是愤怒难过,而是恐慌,她竭力想挽回,却被张乘劈头盖脸地一顿骂,说她容色衰退丶丑陋丶没有一丝从前的样子,劝她不要挡他的路丶大家好聚好散,恐吓她如果破坏了他的好事便要她好看,将他们之间的一切说得是那样不堪,她明白这个人,她是留不住了,至于她的家,她没有脸回去,再多的不甘心却于事无补,巨大的绝望使她将自己的性命结束在那间破败的茅草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