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来,于南在这种时候总是会将助听器摘下来,而剧烈的动作总是让他难以始终维持睁眼的姿态,自然也无法时时刻刻紧盯着迟雾的口型看。
这种时候,他就会将手指按到迟雾的嘴唇上,就这麽利用着指腹的触感来感觉迟雾吐出的每个字眼。
而耳鸣的症状,于南从未对迟雾提起过。
他只是习惯地把一切都独自吞咽下去,就像是自己舔舐伤口一样,哪怕这伤口与迟雾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也不愿那麽轻易说出口。
直到他在梦里被横七纵八的眼泪打湿了脸,咬紧齿关蜷缩成一团,迟雾才发现,他身上疼痛的部位好像又变多了。
这次是耳朵。
和眼泪一同出来的,还有耳道里的血液。
迟雾慌张地拿起纸巾去擦那流出来的血。鲜红色的液体却像怎麽都流不干净一样,将纸张一一浸湿,兀自流淌,永不停歇。
迟雾的手指触碰到于南的耳朵。
温度好高。
烫得像刚从地狱火海里捞出来的铁球。
将迟雾的身体都烫出个无法填补的大洞。
于南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迟雾紧紧抱在怀里,脑袋都被搂得特别紧,好像少用些力,他便要就此死掉了一样,而他的耳朵里充满模糊朦胧的黏腻感。
很恶心,像被人倒置着插进了烂泥巴里,又拎出来。
于南的嘴巴里还有种说不上来的味道,又苦又甜,混杂着,让人很不舒服。尤其是这种味道还在不住地往喉咙上糊,让他因为反胃而有些喘不过气。
迟雾第一时间注意到于南的苏醒,瞬间松了些力道,声音不自觉地打着颤,问:“于南,你是不是身体出了什麽情况没告诉我,是不是,我给你喂了止疼药和糖,可是你全都吐出来了,之後你也没有醒过来,你的耳朵还在一直流血。”
于南像是还未来得及开机的电脑,怔愣地盯着迟雾的脸。迟雾後知後觉地牵起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嘴唇上,用力下压,恨不得让于南将他嘴唇的每一丝抖动都彻底感知。
迟雾又将话重复了遍。
于南却还是没有反应。
迟雾试探着叫了声他的名字。
“……。。于南?”
与此同时,迟雾的另一只手已经向手机摸去,准备再次给小珩打电话。
于南的情况很复杂,他的大多数药都是自行配制,送去医院也未必有解决办法,他也提前叮嘱过,如果他出了什麽情况,找小珩,不要去医院。
小珩手里有他提前整理好的资料,以及预先配置的抑制剂,于南早就料到这种物质某天会爆发出来,其实坚持服用抑制剂才是最好的,抑制住那个物质的活性,也提前阻止病发。
但于南没选择这麽做。
一味的抑制,远不如激烈的病发,之後换来完美的融合与永久的平息。
而于南之所以对迟雾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是因为……。。他的耳朵里出现了层模糊的声音,那种声音很弱,甚至每次响起都牵连着神经阵痛,像数百根针齐齐在脑袋里钻扎。
可于南也辨别出来,那微弱的回响节奏,完美地和迟雾的吐字节奏对应上。甚至,那声音也能依稀辨认出极其贴近迟雾的音色。
于南缓慢地伸出手去摸自己的耳朵。
耳朵上很干净,血液已经停止向外渗,干涸的血痂也已经被迟雾擦得一干二净。
于南能用一根手指堵住耳朵,轻声说:“迟雾,你叫叫我。”
迟雾看着他的动作,虽然不明白为什麽要这麽做,还是顺着他的话叫:“于南。”
于南脸上怔松一片,他迟缓地放下手指,眼睫颤动着,视线一寸寸挪动,和迟雾对上视线。
于南说:“迟雾,我好像……。。听见你叫我了。”
小珩赶来後,就看见于南正在客厅里对自己的身体数据进行检查,而迟雾正坐在一旁,脸色不大好看,但又明显带着藏不住的兴奋。
小珩走进,简单询问了下情况,了解了後,便觉得自己太阳穴跳动得厉害,像随时要爆开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