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延宁的脚步彻底停止。
但这段音频播放完,还没结束,于南又切了另一段音频。
这次的音频里,完全没出现过李医生的声音,全部都是迟延宁的自言自语丶自我剖析。
“他死了,是我送他去死的,如果不是我带他出去,他就不会出事,我在他刚出生的时候,看着尚且在襁褓里的小孩儿,想过要不要掐死他,因为他是个未知的存在,可能引发很多变故,那时候的我就那样恶毒残忍,但我最後还是没动手,因为一直有人守着他,我寻不到好的时机。”
“我只能等待,可这麽一等,他就长大了,但怎麽只长到十三岁呢,都不如三岁的时候就死掉了,这样也不会有那麽多人为他伤心。”
“我不伤心,只是如果他死了,不在我身边了,我可能又要梦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後醒来面对自己变态的身体反应。”
他说了很多,从始至终声音都很冷静,仿佛他只是心无旁骛地叙述着书中人的故事剧情,但将一切剖析都摊开给李医生看後,他似乎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难得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这种无声几乎让迟雾以为音频已经结束,但触及迟延宁那冷冰冰的视线,他就知道,还没完。
果不其然。
沉默过後,是迟延宁近乎自我认罪的一句。
“我会好好吃药的。”
这句话落,音频进度线彻底走到终点。
于南看着迟延宁,轻声说:“她叛变了。”
迟延宁说:“所以呢。”
于南笑了一下,倏地感叹了句:“有点儿可怜。”
停顿一秒。
他又重新措辞,“不对,是很可怜,你很可怜。”
这是一句近乎刻意嘲弄的话,不过于南的表情太过平静,反倒像对事实的陈述。
迟延宁冷冷地觑着他。
于南盯他两秒,好似觉得对着这幅棺材脸无甚意思,便扭过头盯着磨砂窗上朦胧的光。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沉默着。
直到于南说:“你现在是不是很怕音频被送到别人的手上。”
迟延宁才嗤笑着反问了句:“我为什麽要怕。”
“你这可是心理上的单方面乱……。。”
剩下一个字被于南吞进去,但两人心知肚明。
于南接着说:“这不正常。”
迟延宁说:“如果你死了,就没人会知道了。”
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盒烟,点燃了根,还云淡风轻地说着:“孤儿,且工作已经辞掉,某种意义上,如果没有迟雾,你就是已经与世界脱轨了,哪怕死在某个角落,也没人会注意到,哪怕有人记起来这麽个人很久没出现了,也只会转头就忘记,因为他们和你根本不熟,更不会试图去关心你。”
“这样看来,你也很可怜啊。”迟延宁吸着烟,将话还了回去。
而被他特意挑捡出来的那个特殊点——迟雾,也暗示了他话里藏着的话。
先杀了于南,再杀了迟雾。
就没人会注意到今天的事端了。
至于其他的,没那麽重要。
总归能解决。
于南不咸不淡地回了句:“你更可怜一些。”
迟延宁瞬间明白他的意思,淡淡地说:“我的迟雾死了,你的也快了,哪怕发现药有问题又怎样,生命已经进入倒数,时间沙漏早就破了,无力回天。”
于南扫他一眼,“但是我俩永远会在一起,我要是死了,他会殉情,如果他死了,我也会,但是你不敢,你什麽都不敢,你连把秘密说出来的资格都没有。
“你更可怜一点儿。”于南掐了烟,站起身,拍了拍褶皱的衣服,朝外走去,在路过迟延宁身旁时,他却陡然停住脚步,扭头看着他的侧脸,说:“我在这儿等你只是想告诉你,至少要让其中一个迟雾好好地走完这条路,而你,则是以一个哥哥的身份。”
“他凭什麽?”迟延宁说:“他只是一个被後领回来的孤儿,从被抛弃的那一刻,他就永远失去了自己真正的身份,又凭什麽要求我好好对待,他如此贪婪丑陋,他哪值得。”
于南笑了一下,很轻的笑,“那我就去你那个迟雾的墓前播放这段音频,让他知道自己的好大哥是个什麽畜生。”
“你走不出去。”迟延宁说。
于南说:“想试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