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双腿还是不大灵巧。
他干脆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床垫。
耳侧是时停时起的翻书声。
破圣经有什麽好看的。
当年于南死了留下那本圣经都快被迟雾翻烂了,哪页是什麽内容,有多少个字,他都一清二楚。
也就这时候迟雾信了那句勤能补拙——倒背如流都不是奇迹。
迟雾一直觉得于南有种难以言喻的魅力,尤其是抽烟的时候,烟雾朦胧,聚拢着无法消散,而在烟雾深处端坐着个看书的男人。
于南就差个金丝框眼镜了。
迟雾撑着脸看他,想,哪天给于南买个眼镜。
烟很快燃到了尽头,一缕烟灰掉落到圣经上。
于南伸手随意地擦了擦。
迟雾看着。
哦,原来那滩黑乎乎的痕迹是烟灰啊。
之前他还纠结了好久,把阴谋论都给照搬出来仔细考究,这到底是蜡笔刻意画上的求救信号,还是做标记时不经意间划出来的乱线。
于南把烟掐灭在身侧立着的半满矿泉水瓶里。那个水瓶中已经扔进去了五六根烟蒂,水也变成了浑浊的灰黑色。
他翻开身侧的塑料袋,从里面找出绷带和敷药,在拧开装着敷药的盒子那刹,刺激性气体一瞬升腾而起,和浓厚的烟草味相伴交织,成了种说不出来的味道,不大难闻,但也绝对不算好闻。
九月三的鼻子动了动,走过来,用脑袋拱了拱于南腿弯处,而後稍微低着头,把脑袋搭在他大腿根部,凑近去闻那敷药的味道。
于南看了他眼,稍微伸直胳膊,把敷药拿远些,才腾出手去掀开手背上的绷带。
他动作很慢,迟雾仿佛还能听见绷带脱离血肉那刻发出不明显的声音,那微弱的声音就像是把没开刃的刀子不紧不慢地在他脖颈处来回划弄,他分明知道那无甚危险,却还是忍不住紧绷起来全身上下的肌肉,心也跟着上下悬浮。
迟雾控制住想别开头的欲望,把视线落到那伤口上去,拧着眉头看于南换药。
于南的动作又快又轻,看起来就极有经验,像是久病成良医。
发现这点後,迟雾看了眼于南的脊柱处。
单薄的衣服下被凸出的脊柱支起条稍高的线。
那条线如今尚且还算笔直,没看出来有严重侧弯的趋势。
迟雾原本以为于南处理伤口那熟能生巧的劲儿是脊柱伤着後经常照顾自己养出来的本事,现在看,原来于南这麽早就会这种事了。
怎麽学的,在监狱里学的吗?
迟雾和九月三对上视线,问它:“九月三,你知道吗?”
九月三转动眸子,重新看向于南手上的伤口。
于南动作利落,快速上好敷药,换了新纱布在上面围裹了两层,整洁漂亮。
迟雾伸出手去触碰了下纱布外没包裹住的手指。
于南收回手的动作一顿。
而後,迟雾听见他一字一顿地说——
“别碰我。”
于南似乎能看见迟雾般,不偏不倚地和他对上视线。
四周死寂,迟雾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停跳了一秒,尤其是看着于南那又冷又凶的表情,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就同从一封情书里拆出的决裂一样,前一秒还满心酸软,後一刻便整个人都成了戛然而止的雕塑。
迟雾嚅嗫了下嘴唇,一寸寸地收回手。
“于南,你能看见我了?我以为……我丶我不是故意……。。”
话还没说完,于南就收回视线,把圣经放到床上,而後引着九月三去了那个勉强能称作客厅的小窄间里。他直接坐在地板上,从不知何处抽出来那本高数书来看。九月三乖顺地趴在他的腿上。
迟雾僵硬地站直身子,一时不知是该进还是退。
“……。。于南?”他试探性地叫了声。
而後他又反应过来,于南没戴助听器,根本听不见他的话。
迟雾抿抿唇,缓慢靠近。
九月三紧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