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不屈待她也不算差,许是她一片忠心,哪怕她修为低微,竟也有心带着李婉华离开。看来李婉华在他心中,也是有些地位。可如今思量至此,李婉华却欢喜不起来,一颗心反倒沉下底。
李婉华喉头一片干涩。
她素来对燕不屈千依百顺,对之从无违逆,从未驳过燕不屈任何一句话。
可如今,李婉华却擡起头,对燕不屈说道:“燕仙长,你是想要逃吗?”
蓦然室内一静,空气里添了几分寒色。
燕不屈擡起头,冷冷的看着李婉华,眼眸到底浮起了几许的异色!
也许燕不屈没想到李婉华这样说。
哪怕燕不屈想过有人会质疑,他也未曾想过这个人会是李婉华。
还因为李婉华说得十分刻薄,将一个逃字给说了出来,那麽这番言语侮辱之意就很浓。
仙长威压之下,旁人皆不敢说话。
咚的一下,李婉华却是被迫跪下来,垂下头。
泪水从李婉华眼底夺眶而出,滑过了脸颊,一滴滴的滴落在地上。
她低声说:“很久以前,仙长救过我,哪怕婉华自知修为并非上层之选,也是竭尽心力,只盼来到燕仙长的身边。我所心心念念,无非是盼得到仙长丝毫垂顾,对我稍加留意。仙长在我心中,没谁可以相比。”
“在我心中,仙长这样的人,做什麽事都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的。”
“这世间女人都应该为你动心,为了仙长大业,便是需要拿我牺牲也不算什麽。哪怕仙长坠落魔道,我也,也不会在乎,也是会一心跟随。不是举世瞩目英雄也没关系,当个恣意妄为枭雄也是可以。”
李婉华慢慢擡头,说道:“燕不屈,但你绝不能逃!”
她竟直呼其名,继续说道:“如此弃了尊严于不顾,宛若丧家之犬。”
下一刻,太阴剑已飞至李婉华跟前。
将要杀了李婉华时,燕不屈容色复杂,怒意之中竟有几分纠结。
平心而论,燕不屈算不得没有感情的人。很多修士已经一心修无情道,摒除俗世之欲,可燕不屈却仍十分热衷于女色纠缠,喜爱那些前尘往事,咀嚼品鉴旧情,还玩什麽替身白莲花。他还会嫉妒,还会发怒,燕不屈终究是个有感情需求的人。
就好似李婉华自己所窥见那般,她修为不算高,可燕不屈仍决意带李婉华离开。因为燕不屈是需要旁人全心全意仰视他的,他需要这份仰慕敬重,需得李婉华对他的全无保留。
哪怕逃走,燕不屈也不忘给自己寻些情绪价值。
但如今,燕不屈已仿佛入魔边沿,面色宛若寒冰,眸内已流淌几分赤色。
哪怕他对李婉华有些情分,可这些情分毕竟也不算多。
可不待燕不屈催剑杀人,李婉华已主动爬起身,以自己颈凑向了燕不屈剑锋。
锋利剑锋划破李婉华的秀发,割破李婉华颈项,剑气顺着伤口而入,搅碎了李婉华的神魂。
一切都是那般的干脆利落。
然後李婉华的身躯倒落于地,落入血泊之中。
燕不屈蓦然瞪大了眼睛,一句话也没有。
他本来将登仙人之境,却有一朵劫花,使他迟迟徘徊,始终耽于半仙之境。
燕不屈一直并不明白那瓣劫花缘由。
如今李婉华瞪着的眼映着燕不屈的身影,就好似血色的镜子,也映出了其中的缘由。
是因为燕不屈惧了。
他已是雪川宗仙长,身份高贵,权势无边,于是内心便开始满足,生出守成之心,失了进取锐利。他不再是当初那个不择手段渴求权力的少年修士,开始生出畏惧,开始怕,更开始爱惜自己。
已经站于玄天境的最高处,他已没了从前义无反顾,也开始畏惧失败,甚至开始谋算後路,想着如何逃生。
他已经失去了勇气,又如何能踏入仙人之境呢?
死去的李婉华仍瞪大眼睛看着他,令燕不屈浑身发凉。
这时节咚的一声,却是大音血雀再一次斩向雪川宗法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