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太子殿下方才说她是解药?阿洛眼睛一亮,急忙道:“我吃过无忧草是吗?我可以为殿下解毒?”
闻人恪神色未变,眼神却十分复杂。
良久,他啓唇道:“你知道无忧草的另一个名字吗。”
阿洛老实摇头,无忧草这名字她都是第一次听闻。
“无忧草,又名素香子,性寒,女子食之,难孕。”
阿洛听他说完,脑中有一阵茫然,好一会儿才低声说:“我想起来了,离开苏家前,二夫人让嬷嬷端了一碗汤给我,那碗汤……不太好喝。”
原来那碗汤是这个作用啊。阿洛有些想笑,二夫人居然连这个都考虑到了。
“兴许这就是福祸相依了,”阿洛蓦然扬起笑,看向闻人恪,捋起袖子,露出一截莹白的小臂,“殿下直说吧,解毒的方子是我的血还是肉?”
在闻人恪难得怔楞的神色中,阿洛笑眯眯地补充了一句:“幸好我还没走,说明殿下命不该绝。”
该是何等的巧合,偏偏她是那一枚拼运气才能成的解药,偏偏她留了下来。
“这麽爽快?”狭长的狐狸眸透出几分隐隐的深色,闻人恪故作轻松地道。
阿洛理所当然地回他:“自然,这是救命的大事,总不会是要我一命换一命吧。”
闻人恪神色不变:“若当真是要你一命换一命呢。”
“啊?”阿洛一愣,而後慢慢点头道,“那我愿意换给殿下。”
“……为什麽?”
阿洛迎上他漆深的眼眸,认真道:“人皆求生,活着是很重要的事,生者无贵贱,但人的影响是有不同,我活着,大抵只能游历山川,了不起写下几笔闲文,可殿下不一样,殿下坐于储君之位,言行身系天下,我只能救殿下一人,可殿下能救更多的人。”
闻人恪听着她稚嫩的权衡之说,轻哂:“孤可不是什麽勤政爱民的好太子。”
“不,”阿洛摇头,“声名不止要听,更要用眼睛看,我看到的太子殿下并不像传闻里那般,您虽行事手段极端了些,可从不对无辜之人下手,可见有自己奉行的底线在。何况,此等情况是您自己有意为之。功绩更不应当以一时论,所谓明君,最重要的是要有远见和胸怀,这二者殿下都不缺。”
“你倒会给孤戴高帽,可惜孤只是个狸猫罢了。”
阿洛却不赞同:“狸猫又如何?殿下也说了,没有人敢提这件事,假的也是真的!”
听见她软糯的嗓音陡然冒出一句如此杀伐果决的话来,着实有些不相匹配,闻人恪顿时失笑,目光温和下来,语气也懒散了许多。
“你这番孰轻孰重的论调,t不还是以利益论麽。”
他可还记得,那时她十分不同意他的话。
阿洛没有被他绕进去:“当然不一样,你那时说的是个人私利,而我说的是天下人的公利,不能混为一谈。”
倒是想得很清楚啊,闻人恪不由有些失落,还是鬼使神差般又追问了句:“这麽说,如果中毒的是别人,你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阿洛很想回答,却发现自己答不出,原来面对不同的人或许真的会有不同的答案。
“……我自己也是希望殿下活着的。”
几不可闻的一句话像一滴水落进密林,又像一颗巨石砸在水面。
闻人恪轻轻一笑,深深凝视她:“小洛儿,你今日心软,可就没有退路了。”
阿洛没有听清,擡眸看他:“什麽?”
四目相接,细碎的光下少女姣好的面庞透出淡淡的粉,惊惶散去,如同风雨後的海棠,娇艳欲滴。
他的目光灼热而强烈,阿洛慌忙收回视线,低下了头。
“没什麽,放心吧,解毒用不着你的命。”闻人恪起身,拨弄了下拇指上的墨玉扳指。
他很满意他收到的礼物,希望那些人也能满意他送的大礼。
闻人恪打开房门,微微侧身,斜阳从一旁倾撒进来,折在地上。
阿洛看见他对她伸手:“走吧,回宫。”
此时的阿洛不会知道,过不了多久,远方的一座深山里,将会有一个乞丐模样的糟老头子,跳着脚对林钟破口大骂。
“好他个不要脸的闻人恪!老子不就贪了他几坛子便宜酒,就叫他支使得跟孙子似的,怎麽就没早点毒死他个王八羔子!”
“解药解药弄到一半说不要了,死活要老子三天内把毒药搞出来,现在又来要解药?我呸!奶|奶个腿的,他个龟孙玩意爱找谁弄找谁弄,老子不伺候了!什麽玩意儿!老子是制毒的,不是他家随传随到的太医!”
“嘿!老子明儿就走,走得远远的!让那王八蛋自己玩去吧!死了才大快人心呢!他以为自己是阎王爷啊,啊!想死就死,想活就活?这麽有本事,你让他就自己治啊……”
可怜林公公擦着汗,大半天插不上一句话。
千等万等,好不容易等严疯子骂骂咧咧尽了兴,才赶在严疯子关门前的白眼里,把手里的物件奉上。
木屋的门被狠狠拍上,林钟抹抹汗,心道殿下真是料事如神,连严疯子会骂什麽都猜得大差不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