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柯姨对我好,我心里清楚。”褚雪镜回握住柯夫人温暖的手心,听闻从前柯夫人和前镇北王一同上过战场,掌心有握剑枪的粗茧,却令人更安心,“我会慢慢学着适应的。”
柯夫人欣然,还想说些什麽,褚雪镜先一步开口,“是发生什麽了吗?”
柯夫人一顿,面色冷了下来,眸光扫过甘柳,以示问询。
“是我自己听见的,外面传得厉害,多多少少会有人谈论。”褚雪镜看出柯夫人的意思,连忙道,“为这点小事,不值当生气。”
柯夫人拧了拧眉,褚雪镜在她眼中就是一个孩子,她不愿将这些腌臜事摆在明面上让她看见,可纸包不住火,更何况褚雪镜并非什麽都不懂的幼童。
“您想认我为义女的事,王府中知道的人应当不多……您是生气王府里出了叛徒,府中人多眼杂,多少会有顾不到的地方,稍加敲打便能问出由头了。”
她的确是因为此事发火,一是恼怒那些人还在打镇北王府的主意,竟然敢往她府中安插眼线,二来更是生气他们直接用刚来不久的褚雪镜作挡箭牌,恶心至极。
“你是好孩子,心思通透,我也不瞒你。”柯夫人轻叹了口气,“自阿临的父王失踪後,北境城周各部蠢蠢欲动,阿临打了胜仗,受皇帝赏识,但兵权在握,迟早有一天北境和金陵的关系会回到当年的情况——可人守边关,哪能随意放权,那些宵小盯着镇北王府不是一日两日,今天敢在镇北王府安插眼线,明天就敢大肆宣扬你的真实身份,到时恐怕你会是第一个活靶子。”
一旦让某些人知道褚雪镜和卫北临的情谊,他日就是给他们递了活生生的人质。
“阿临急着与你定下亲事,其实是再三思虑後的考量。”柯夫人沉吟,让甘柳退下,屋中只有她和褚雪镜二人,“他同我说的时候,倒是想过刻意疏离你,免得你遭到牵连……可若是你不是苏木的孩子,而是个普通人,这招才有用处。”
言下之意,她是钟离苏木的女儿,如果离开了镇北王府羽翼的庇护,只会更加危机四伏。
“你与苏木长得太过相像,当年苏木在北境名噪一时,恩情多,仇人也多,我虽一直想让你出去走走,但不得不说,你只有在王府中不露面,最为安全。”
但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她到北境七八日没什麽,然而时间长了,只要有心人注意,迟早会出事。
因此,唯有尽快先为她打好基石,至少他们看在镇北王府的名头上,一时半会儿不敢轻举妄动。
“……您见到我之前,并不知道我是母亲的孩子,为何也会答应认我为义女呢?”她心下疑惑,索性直接问了出来。
“阿临九丶十岁的时候随他父王进京,从那之後再也没回来过。”柯夫人犹豫着,眼眶却已先红了,“我远在北境,要给他写家书,不能通过暗侍,只能通过皇帝,许多话无法说,也不能说。”
就像三年来褚雪镜不曾收到过一封卫北临的来信,暗侍在金陵,只有获得皇帝的首肯才能自由,她院中又处处都是皇帝的人,执意和她传信,反而是害了他们二人。
“我时常听到金陵的传闻,说镇北王世子在金陵被皇帝养废了,纨绔风流,吃喝嫖赌……我不信阿临是那样的孩子,可看不见摸不着,心里难安。”
“直到他父王失去音讯,北境城乱,却无人能压制,除了将阿临放回来寻父,别无他法——这是对外的说辞。”
柯夫人信任她,可有些事情是不能明说的,“皇帝不知为何突然转了性,阿临的父王并非失踪,而是另有安排,此事就连阿临也不知,我一直瞒着,只怕让他知道了,心里那口气就泄了。”
更何况,卫静安要做的事危险性极高,若是失败,便是尸骨无存,倒不如一开始就瞒着,好过给人希望又令人失望。
“阿临回来後,受了不少伤,这也是没办法事,为了夺权丶消除异己,那些人什麽都做得出来。”
褚雪镜取出方帕为柯夫人拭泪,她不是木头,心里也不好受,“阿临回来了,都过去了。”
她本意是不让柯夫人继续说下去,柯夫人勉强笑了笑,接着道:“他在病中总是唤你的小名,那时我便心里明白了——我的孩子我了解,他和他爹的脾性相差无二,必然是认定了你,那麽他要为心爱的人做什麽,我作为母亲,无从置喙。”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路要走,她若执意要拦,能不能拦住不说,反倒让孩子先有了郁郁不决的心病。
“他进金陵述职前告诉我,他只会娶一个人,如若她不应,希望我能认她为义女,说是你身世坎坷,恐有仇家对你不利,镇北王府至少能护一护你。”
倒不料这所谓金陵的仇家没来,北境亦非安宁之地。
偌大的大燕,哪里会是她的容身之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