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叔你别闹她了,”秦合欢将取下的凤冠放到一边,此前褚雪镜非要嫁给萧胤玦以身作饵惹得钟远良闹了好久脾气,好不容易见上一面他就忍不住阴阳怪气了,“我们知道的也不多,大致是镇北王与陛下达成了什麽协议,将原本接应你的人换成了镇北王。”
“可他……”褚雪镜拧眉,她和皇帝商议的一直是她依照萧胤玦的意愿“嫁”给他,好放松他的警惕,但皇帝的确没有详细和她说当日的谋划,“他带了私兵,是欺君谋反的大罪。”
哪怕是逼宫太子,若是查出什麽了倒还好说,若是什麽也没查到,就算是景仁帝也要保全声望,到时背锅的人就只能是卫北临。
“别操心他了,”钟远良叹了口气,“你说的那支胡符军,如何了?萧胤玦可有为难你什麽?”
褚雪镜摇了摇头,变故发生得太快,萧胤玦根本来不及试探她或逼问她,再者今生已与前世大不相同,胡符军的令在她手里,只要她不给出去,谁都无法拿到。
“上月我生辰之时,便已得到了最後一枚碎玉。”褚雪镜伸出手腕,今日大喜,喜娘本不愿她戴别的俗物,是她坚持留下了,“只不过,这些碎玉反倒像噱头。”
她轻声道:“令章,是和最後这枚玉一同出现的。”
“可有查到是谁送的?”钟远良垂眼沉吟,“你可是去见了那个禅师?”
“是。”褚雪镜抿唇,袖袍落下,遮住了那串剔透漂亮的玉串,“我有心怀疑这些东西都是禅师隐藏姓名送到我手中的,只是……”
钟远良看她,“只是什麽?”
“只是,”褚雪镜闭了闭眼,“在我离开天界寺的第二日,寺中便传出了静无禅师已仙去的消息。”
“什麽?!”钟远良一听便听出了苗头,他记得褚雪镜说过那个禅师才四十馀岁,怎麽可能一夜之间仙去,“你找人确定真假了吗?”
“找人打探过两次,都是一个结果。”褚雪镜也不相信静无会这麽悄无声息地死去,“恐怕,是他不再想见我了。”
秦合欢敏锐感觉到褚雪镜的失落和忧伤,一个禅师,即便曾为她传业解惑,以褚雪镜的性格也不会难过至此,她问,“你是不是发现了什麽?”
“我生辰那日去寺中与他交谈许久,”褚雪镜半垂着眼,平静地阐述着,“过去每次与他谈事,我总有一种和他很亲昵的错觉——并非男女之情,而是一种……”
她顿了顿,像是在延缓自己糟糕的情绪,“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亲近,好似我和他本就相识,就像我的父亲,能让我无所顾忌的依赖信任。”
钟远良猛地坐直了身子。
“你怀疑,那个静无是你的亲生父亲?!”
褚雪镜犹疑一瞬,颔了颔首,“那日他与我说了许多关于母亲的旧事,以及母亲的死因。”
钟远良离开药医谷已久,甚至他离开前钟离苏木和她的夫女都还在谷中,因此对之後的事情了解并不多,直到收到苏木的遗物,他才得知苏木的死讯。
钟远良问:“他是如何说的?”
“钟叔可认得钟离珠兰?”
那日从天界寺离开後,她几乎忙得脱不开身,更何况,这种事情只有亲自和钟远良说她才能安心。
果然钟远良长眸微眯,隐约能听见他忿忿磨牙的声音,“怪不得,我就说苏木都逃去了北境如何会死,原是她作的孽!”
褚雪镜默了默,道:“静无说母亲是为她所出卖,为护夫女被药医谷追杀她的人所杀害,他还说……”
“还说钟离珠兰没有死,却不肯告诉我她的踪迹。”
“钟离珠兰……”钟远良面色复杂,只道,“她在药医谷时,最为精通易容术,这麽多年早就淹没在人群中,没那麽好找。”
“是吗?”褚雪镜没有看他,低低道,“可我觉得,她就在我身边。”
……
东宫生变,全金陵被封锁,四处都在查人,甚至短短几刻钟已出了通缉画像,而寻的最多的,便是被掳走的准太子妃。
镇北王的风头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一返京就受到各方势力的关注,如水的女人珍宝流进他的镇北王府,却又原封不动地尽数送回。
人人都说镇北王清心寡欲,一心为民,不在意身外俗物——就算还有记得他过去当世子时的“风流韵事”,也一并觉得他是上过战场,变得心有抱负丶沉稳可靠了。
至少火烧东宫之前,他们都是这麽认为的。
但眼下镇北王带领私兵闯入东宫掳走准太子妃是事实,且是早有筹谋,毁了东宫後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皇城之中丶天子脚下,如此作为分明是不把皇家颜面放在眼里。
听闻天子震怒,誓要将他捉回问斩。
与此同时,忠远侯府被查封,从其府中地窖搜罗出黄金千两丶绫罗万匹这等小事已掀不起衆人心中的波澜,虽说是为太子妃的娘家,但太子妃都不见了,娘家如何也没什麽人好在意的。
七月十三傍晚,金陵中传出两则消息——
一则,镇北王卫北临携兵出逃,抢婚太子是为事实,搜其卫府,府中只留有一枚免死金牌,景仁帝下令贺尹带领禁军营拦截其逃北军伍。
二则,忠远侯府夫人乔恩兰在大理寺服毒自尽,回天乏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