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渡厄只是刚看到他的身影轮廓,就不自觉皱起了眉。
眼前的祖极不太对劲了。
之前窈窕乡分别时,他还是个孤身漂泊的游侠,有不错的身手,说话做事有底气却不越礼,算得上祖家难得的正常好苗子。
但眼前的祖极却不然,他在王椅上松散倚着,折子翻看两眼,一旦发现不合心意之处,便冷言吐出一句:“狗屁不通。”将折子扔垃圾一般丢在了地上。
地上已经铺满了折本子。
屋青青灵信问屋渡厄:“当了王,脾气都这麽差?”
屋渡厄缓缓摇头,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但眼前的祖极和她印象中的简直判若两人,不论是那唯我独尊的郁色,还是冷言冷语的傲慢,都不像祖极了。
过了会,殿外走进来一个衣衫破烂,白发白胡须的老道人。
屋渡厄一看到他,顿时浑身血液倒涌,脑海阵阵作痛,目光却死死盯着他不放,恨毒至极。
不是别人,竟然是道玄!
道玄似乎感觉到了不详的注视,猛地仰头看殿顶,却瞧不出什麽,迟疑了片刻。
祖极将折子丢掉,捏了捏眉心问:“国师大人这麽晚跑过来,有什麽大事不成?”
这话一出,屋渡厄和屋青青皆是一阵古怪的沉默。
道玄慢悠悠道:“正是有一件关乎江山社稷的大事,需要陛下定夺。”
看了一天折子的祖极正气不顺,但对自己这位高深莫测的国师,仍然耐下性子问:“什麽事不能明天说?今天看了一天胡言乱语,正烦心着。”
道玄呵呵笑道:“陛下,此时的烦心尚不足挂齿,可我这件事却後患无穷,方才我夜观星象,刚有结果便来找陛下了,不可拖延一时半刻了。”
祖极来了兴趣,问:“还请国师指点迷津。”
道玄道:“念苍山以北,有一良州,年岁平安,不生邪祟。”
“良州?”祖极冷笑一声,“万啓那酒囊饭袋的治地,国师是觉得太平得不顺眼,想让本王去兵梳理梳理?”
道玄轻笑摇头,道:“非也,正如陛下所说,良州匮乏,本不该如此太平,而能让良州太平的原因,正是陛下如今的隐患本源。”
“良州有一不大不小的世家,平日低调,没甚名气,但当家的家主却不是个寻常修士,而是一条似龙似蛇的至阴之物,名曰,烛九阴。”
“烛九阴?”祖极警觉道,“国师所言有失吧,烛九阴又名烛龙,虽不是完全之龙,也是龙的分支了。这东西……恐怕不祥?”
“不祥。”道玄深深点头,“本来也算不得什麽威胁,可陛下如今和万家战况焦灼,有道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南家也要小心,他们如今龙运羸弱,自己还不知情,可我们却清楚,鎏金江的龙脉是有问题的。”
祖极思忖不语。
道玄道:“据我所知,如今鎏金江的龙脉已经被上界悄然换掉了。新的龙脉还不能镇住兵家煞气,所以南家节节败退,可这烛九阴也是一条龙脉之选啊。”
祖极明白他的意思了,眉眼中散出一股容不得沙子的阴鸷。
他坐正道:“果然是大患,有劳国师了,还有半个时辰天亮,本王立即传人下去,五百高境修士连夜出发围剿,到时烛九阴拿回来,供国师任意炼化。”
他说着就要起身行动起来,道玄却有些迟疑了。
屋渡厄後牙咬得死紧。
她还不知道道玄是个什麽东西?直得不入世故,痴得没有人性。他会迟疑,後面的话必然不好听。
道玄忽然问祖极:“陛下,您曾拜师宗门玉横天,有一同门师弟,孟平。可还记得吗?”
“哦?”祖极嘴角溢出一声怪笑。“良州孟家?”
“正是。”
祖极道:“既然国师怕南家拿到烛九阴填补龙脉,本王亦然担忧,江山面前还有什麽好迟疑的?”
道玄清泉般的眼眸盯着祖极,带了两分赞赏,道:“那陛下的意思是……”
“一起杀了就是。”祖极站起身走过大殿,似乎看了这麽久折子,总算有了个施展拳脚的机会,他心情不错,眉眼都带着浅淡的笑意,挥着手走出大殿,高声带着已然凯旋的畅快。
“国师只管热上你的炼丹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