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万杀难以相信地自问:“可孟应尘有什麽错!她什麽都没做错,她想让二十四联城过得更好,百姓安居乐业,是万家眼红先发动了战争,是南家落井下石……是他们!”
道玄从坑底颤颤坐起,倚在坑壁上,仰头看祖万杀。
“你从没在过去走出来过。”道玄说,“如果你的眼光看得更大,摆脱为人的狭隘,做一个真正的神,你就会明白了,天下的事没有道理,三界内息息相关自有人参不透的大因果在,你还深陷因果中不可自拔,阿祖师姐,你太嗔了。”
闻言,祖万杀面色一空,一阵醍醐灌顶的怅然懵懂之感占据了思绪,低头擡手看着自己满手血迹:“我太嗔了?我还没从过去走出来过?”
是了,她总是为了过去的事情无法释然而感到愤怒,她以这种盘踞在心田里扭曲错结的仇怒为动力,不断的改变过去,不断地杀死毕方,杀死一切她判定为“恶”的人,可她这样哪算是真的神?
她哪里能判断别人的善恶!
从前她不通人性听着父亲的话杀了多少人,作恶者有,无辜者亦有,苦苦哀求也不影响她挥剑斩下,在自己的标准里,她怎麽不算一个该死的恶人呢?
祖万杀颓然地跪倒在地,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竟然茫然不觉地哭了起来。
“我才是一个恶人!”祖万杀心中对自己的厌恨被道玄三言两语就勾勒出来,无处躲藏的羞愧让她慌乱地擦拭手中的血水,怎麽也擦不干净。
她甚至想自杀。
把自己杀死算了,一切都结束了。屋渡厄已经放下了过去的仇恨,白命兰有了自己的出路,她还在坚持什麽呢?
一次又一次的回到过去,一次又一次忍受着屋渡厄的厌恶,白命兰的冷眼,毕方永远不会死亡的残酷现实,她压制得一次次恐惧和绝望,其实都是泡影,都是手中沙!
祖万杀手指一动,唤出了龙渊剑,横在了自己颈侧,绝望地闭上了眼。
道玄走过来,手覆盖在她的头顶,颤声叹息道:“阿祖师姐,你生来就满身是错,还想为别人修桥铺路,自然害得所有人都蒙受苦难。这是你的命,你是条嗔命,是一支凶卦。早日了断,方可去往天外天真理境啊。”
祖万杀眼缝垂泪,握紧剑柄,忽然一手抓住了道玄放在自己头顶的手,剑锋倒转刺入了道玄腹腔中,再擡眼时,目光平静好像从没哭过一般,啧啧後怕道:“好险,差点让你这个呆子忽悠瘸了!”
剑锋一捅到底,道玄口吐血水,祖万杀起身将他踹了两丈远,砸在了泥垒的院墙上。
院墙倒塌,一阵黄色灰尘漫天。
祖万杀逼上去两剑斩断了他的双手,直摇头道:“毕方这师傅当真教真东西,教给了白命兰那麽多绕过天地法规的邪法,教给我一堆杀人害命的招术,我一直觉得你天资愚钝,受不得高境灵法,原来是把这忽悠人的洗脑魔术亲传给了你!道玄!你病入膏肓了!”
道玄十分遗憾,道:“师姐,你差点就看到真相了。”
祖万杀道:“我眼前看到的就是真相。”
“不够真。”道玄摇头,“还不够真。”
祖万杀笑道:“等我和白命兰一起杀了毕方,我说什麽是真,什麽就是真。”
道玄被她的话发自真心的逗笑了,哈哈道:“二师姐,大师姐是不会和你一起杀师傅的,她是毕方的法纳,这两人一人一半魂,毕方可以杀白命兰,可毕方一死,白命兰就也离死不远了。”
“……”祖万杀这才真的被他说懵了。
她浑身僵在原地,反应了一会才问:“什麽意思?毕方有法纳?白命兰?我们不是三毒吗?”
虽然双手斩断,但道玄神情声音皆是平稳,感觉不到痛苦,只要他告诉自己不疼,那麽就是不疼。
痴字一法,妙就在于此,只要信,便是真,洗脑别人是,洗脑自己也是。
他道:“三毒本是业障因,法纳也可渡来世。师傅她老人家自有妙法,你以为白命兰没受过半点修行苦,是怎麽从普通人走到今天的魁娘娘的?她的五灵教,可不比我这野草班子的流民教阵仗小啊。”
所有消息都不如这个消息更让祖万杀震惊,她立即否认道:“因为她是个坏人,天生有学习邪术的天赋啊!”
“……从某方面来说,你很信任她。”
祖万杀眨了眨眼。
是,她一直相信白命兰没这麽蠢!
给毕方做法纳,那就是自寻死路,命都得掐着日子过。幸亏她联合如无时没有把毕方杀透了,不然就是杀了白命兰。最後还是遂了毕方的意!
祖万杀後退两步,拎着龙渊左右踱步片刻,觉得这件事实在太匪夷所思,太糟了。
“怎麽会这样……”祖万杀一会气得沉着脸,一会又发出两声冷笑,过了会儿一改神情,对道玄认真道:“事已至此,我自然还有办法,不过你实在太能藏了,今天好不容易让我找到,虎过留皮,你得帮我一起杀毕方!只有我们三个联手,才能真的杀了毕方。没其他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