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仍不敢信任一位三个月来笑容怜悯却耐心等着她死的邪神。
“你为什麽帮我?原因是什麽?想要一根针你早就可以抢走了。”
甚至不需要抢,因为那就是一根不起眼的针,就算丢了,连她自己都不会发觉。
然而没想到魁娘娘傲慢地轻巧道:“抢?你真觉得这东西重要到需要本座放下神的身价吗?”
“至于为什麽帮你……”魁娘娘的语气慢了下来,似乎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回答,慢悠悠地道:“大概就是看不顺眼吧,我也不是什麽坏神~”
旁观的祖万杀撇嘴阴阳怪气地重复:“我也不是什麽坏神~真不要脸。”
她太了解魁娘娘这个家夥了,她根本就不是喜欢搞君子之约的人,她只是怕强抢会染上不属于自己的因果,给自己增加不必要的麻烦罢了。
但这对苏孝女来说并不重要,只要能报仇,付出的又不多时,这笔交易不论如何都是划算的。
“我怎麽报仇?什麽时候把针给你?”
“报仇,现在,针,你放在神龛前,四十年後事成,我亲自来取。”
“四十年?”苏孝女压不住恨意,“为什麽要这麽久?我恨不能立刻杀光他们!”
“别杀光了,杀光就不好玩了。我要看着他们人吃人,小的吃老的,老的恨小的,全都不人不鬼才有意思呢。”
留下这句话,声音散去,魁娘娘显灵结束了,而她留下的灵雾却一股涌进了苏孝女的魂魄之中。
一位执掌不知名天命的邪神给出的灵法,可比吹树叶的诅咒练习强大太多了。
苏孝女只感觉一阵玄之又玄丶清灵飘然的灵流融入进了灵魂的每一寸,然而完全感受不到一点不适应和痛苦,反而像是清泉一般沁人心神,如获重生一般。
她也确实重生了,即便是凭借着与邪神的交易。
灵魂强劲到了实质一般,苏孝女看着自己透明的灵体有了皮肉般的颜色与质感,惊讶于魁娘娘的强大後,嘴角缓缓勾出了一个畅快的笑来。
眼眸中重新有了神采,然而这次,充斥着的,只有跃跃欲试展开一场尽兴杀戮的兴奋!
第七日,厉鬼回煞。
这日胡家母子一早醒来,惊恐地发现,神龛中栩栩如生的魁娘娘神像不翼而飞了。
他们虔诚供奉的神明离他们而去,那些女鬼们的笑声却更加畅快,更加凑近了。
巨大而莫名的惶悚之下,他们想逃离,却发现院门已经落了重重锁。一切能够逃离的可能,绞尽脑汁地想到,然後心如死灰地发现,早就被当初的他们一样绞尽脑汁地提前阻止了!
一朝河东河西,他们也成了苏孝女。
不巧的是,这个院子里有三个苏孝女,有一个,正是神情活生生丶气色死沉沉的本尊。
当夜色无可挽回地逼近,被恐惧折磨了一天的胡家母子浑身觳觫紧紧搂抱在一起,早已经面无人色却还奢望魁娘娘保佑的他们,突然安静了下来。
胡坊主指着屋门口暗角中,不知何时悄然出现的红色绣花鞋,目眦欲裂。
“娘,你看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穿破了深夜,妄图飞出院落。
苏孝女提着裙摆,少女一般欢快灵动地笑着迈步进来了。
胡母吓得两眼翻了白,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被胡坊主一拍胸口唤了回来,拽着老母疯了一样狂砸窗户,要带着她逃出去!
逃出这里!
然而,窗户纹风不动。
母子俩这下终于彻底绝望了,两张脸变成了不似活人的灰白,眼中满是血丝和眼泪。
当他们全身僵硬着回头时,苏孝女已经消无声息地站在了他们面前,微微低下头,幽深的眼神像是看两只随时可以宰杀的畜生般从容而又兴奋,笑容款款问:
“跑什麽?我们不是‘一家人’了吗?”
“……救命……救命啊啊啊!!!!”
女人的尖笑此时终于化作了索命的鈎绳,紧紧扼住了他们的脖颈。
非人般的惨叫盘旋在院内,坐在树上的祖万杀欣赏着竹纸窗上不断迸射的血渍,如同深秋最後开出的艳丽花朵。
那是女鬼们的花。
以祖万杀的经验来推测惨叫的变化,胡家母子的下场非常值得了——可以说,他们提前享受了十八地狱的万般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