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动我试试!他妈的我考进年级前十你还不满意!是不是要我死了你才高兴!”
然後他们在客厅里厮打起来,茶几被重重撞开碰在了沙发上。
桌面上的东西不断滚落,杯碟摔得粉碎,电视机摇摇欲坠地晃荡着,果盘里的瓜子和零食洒了一地。
两人拿起手边的东西往对方身上招呼,一边打一边辱骂对方,说着都是你的错。
画面再次变得支离破碎。
灯光明亮的餐厅里,四处飘散着炸肉和奶茶的香气,那个年轻男人坐在桌子对面,看着她狼吞虎咽地吃汉堡。
“如果我不在了,”那人忽然说道,“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咱爸靠不住的,你知道吧。”
他嘱咐了很多事,大多数内容她都忘了,只记得他看起来非常疲惫。
医院的长廊里森冷又寂静,直至男人的尖叫打破了沉默。
“晚期?!我儿子才十八岁!你说他得了癌症,你们这群庸医,都是骗子,就想骗我的钱——”
她坐在病房外面,看着他和医生们争吵,将检测报告攥在手里,然後怒气冲冲离去,走了一半又回头呵斥,让她快点跟上,在她靠近时,又粗鲁地拉扯她的胳膊,嫌她走得太慢,口中咒骂着说都要上小学了怎麽还像弱智一样,甚至连旁边的路人们都要看不下去了。
然後一切都陷入黑暗,救护车顶闪烁的灯光又撕破了夜幕,他们擡起从窗口坠下的血肉模糊的身体远去。
而她站在公寓楼门口远远看着这一幕,直至旁边的老人拉起她的手,带着她回到家里。
从此没有暴力和争吵,没有会掀翻画板骂她玩物丧志的人,没有无趣的学习班和做不完的练习题,
後面的记忆随着年龄增长而变得清晰。
她记得床前的哭声,记得病房里惨白的灯光,记得与祖母告别时被认成了早逝的小姑,而祖母一遍一遍喊着女儿的名字,声音越来越微弱。
然後这些画面都崩裂粉碎,一片一片凋零落入黑暗。
“我失去的……只有我清楚地明白再也回不来的,以及我根本不希望再拥有的。”
苏瑶再次睁开眼睛。
她看见黑云弥漫的镜像世界,浮岛的碎块在空中漂流,金发青年半跪在地上,显然还沉浸在记忆当中。
“殿下,你猜我为什麽敢和你这样玩?”
以他们交锋的方式,都不会直接看到彼此的记忆。
但她不需要看也能猜到,希瑟此时大约沉浸在某些快乐的童年时光里——
每一次他想要清醒,都会被“再看一秒故人的脸”“再感受一次母亲的怀抱”这样的念头拖累。
当然这与她施加的催眠控制也有关系。
就像他对她做的事一样。
否则她几乎不会主动想起那些人那些事,而他们的脸被从记忆海洋里打捞出来——
她到现在都很不舒服。
这不是直接的痛苦悲伤能够形容的感觉。
不仅是发生过的某件具体的事情,还有这种被外力影响精神带来的不适。
“……但总归比你要好一点,我猜。”
石块碎裂成齑粉。
那道焕发光彩的身影堕入云中。
苏瑶继续向上飞,终于在肆虐的毒雾里,发现了被空间能力丢来的投影装置。
指示区域的金光再次亮了起来。
虽然那机器的外壳和元件很快都被侵蚀,但只亮了那麽几秒钟,也足够确定位置了。
只要五分钟。
她擡头看向上方。
随着绚石龙的坠落,天上的黑云渐渐散开,透过变得稀薄的毒雾,露出了城市楼阁的蜃影。
五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