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要有窒息的感觉了。
随着这种神态的变化,他好像忽然就从被欣赏的宝石变成了活物。
“……我一直觉得,人的生命走向末路是第一次死亡,再也不被缅怀与铭记则是第二次。”
希瑟轻声说着,“至少在我有生之年,我不会让後者发生。”
他仍然在盯着那座雕塑。
苏瑶干脆顺着他的视线一起看,“你说得对。”
塑像是由某种玉石雕琢,雪白得没有一丝杂色,经过雨水浣洗越发清亮。
她的面庞美艳,五官轮廓清晰分明,看起来沉稳又冷静,浓密鬈发束成长辫垂在腰後。
身上则是一席华丽的军装,肩章下玺链交错,胸前徽章密布,腰上挂着佩刀,厚重的礼服斗篷垂在身後。
这雕像非常漂亮,但精度好像不是特别高。
看起来不像是机器制造的。
下方的碑文很简短,除了亲王殿下牺牲在战争中,还写了她曾经保护过这颗星球,让这里的人幸免于难。
——部分宜居星球曾在光裔族的轨道武器轰击下蒸发或破碎,残骸在某颗恒星的左近漂流着,混在冰晶和尘埃里。
而星球尚且能有碎片残留,上面的生物却是很难再找到任何遗骸了。
“这些有着超S级血统的人,”苏瑶小声开口,“还完全觉醒了,应该非常难被彻底击败吧?”
希瑟没有挪开目光,也没有在保持说话时注视对方的礼节,“确实,但也要看是对于谁来说。”
他的语气很轻,似乎也没有多少情绪,“你觉得长时间进行高强度战斗意味着什麽?”
比起这些上过战场的人,苏瑶知道自己的战斗经历应该算得上贫瘠,这会儿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不断自愈而且控制自愈的部位,不断调动体力激活血统的力量,就像我的毒液,你们的雷电?还要不断向精神体倾泻情绪——”
苏瑶想了想完全觉醒的人,“应该还得根据情况改变自己的形态?”
“嗯,而长时间得不到休息和抚慰,後果就是超控……精神崩溃导致的脑死亡,而身体终究也会崩溃,这种毁灭是从内部开始诞生的。”
希瑟似乎在回忆着某些画面,神情有了短暂的空白,“我曾经见过这个过程。”
他没有报出某个具体的名字,“而且不止一次。”
不说是帝国这边,就算是奥莱王室和大贵族们,也有相当一部分人是这样牺牲的,还有很多留下了不可逆转的後遗症,在战後没多久就死了。
苏瑶闻言缓缓点头,“……你这麽一说,我好像有些印象了。”
希瑟没再多说。
那时候苏公爵才上中学,还是小贵族的孩子,不了解这些事很正常。
“所以光裔族究竟有多麽难对付?”
苏瑶喃喃自语般地说着。
她其实没期待得到有意义的回答,甚至做好准备对方可能会说些讽刺的话了。
“大多数时候,你能击毁你看到的那些东西,但在它们持有的规则下,普通的光裔族战士本来就是消耗品,也可以无限复原……”
希瑟轻声说道,“只要光能尚在。”
苏瑶也沉默了。
希瑟看了她一眼,“你的家长上战场了吗?”
苏瑶缓缓颔首,“是的,他们都被征招了,我的家乡不是战区,他们去了前线……但他们没有觉醒,能发挥的力量有限。”
话虽如此,没觉醒的A级体质也摆在那里,就算是当高级炮灰那也是有用的。
希瑟看起来仍在倾听,苏瑶就继续道:“你知道有些让人迅速强行觉醒的法子吧……譬如一些强效催眠。”
但成功率终究不是百分百。
“他俩都没能觉醒,反而还受到了精神创伤,从战场回归之後,就一直很不稳定,後来他们就死了。”
苏瑶也没有演得太过悲恸,只是低下头,摆出了一副惆怅的样子。
父母对前身挺好的,从物质上说,但凡她要就没有不给的,从精神上说,他们对她要求也不是特别高。
她展现出的身体素质,已经注定不会是低等级,他们也就满意了。
只是因为那夫妻俩忙着做生意赚钱,大家相处时间不多,所以仍然不是特别亲密。
至少不是那种无话不谈的关系——或许是因为这方面有些欠缺,前身才会对林樵另眼相看。
毕竟表面上看,他确实给了很多关怀和鼓励,也会和前身分享心事秘密,虽然都是真假掺半的。
“……公爵阁下,你在想什麽?”
恍惚间,她又听见耳畔响起了那道动听的声音。
“唔,”苏瑶回过神来,“在想‘我’为什麽喜欢我的初恋。”
希瑟有些意外。
毕竟前一刻她还在谈论她那逝去的父母,接着就转到了对象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