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柳要听他说从前,可他讲了一宿,也不知道莫柳听见了多少。
也希望他没听见,最好永远忘了那个伤害他的颜律。
窗外传来一声几乎不可听闻的动静,颜律缓缓眨了眨眼,随後,他缓慢抽出身,下了床。
走之前,他将莫柳露出的肩背用被子掖好,才轻轻走出了门。
屋外,馀烈一只腿抵在岩壁上,抱臂似笑非笑地看向走出来的颜律。
这两个阔别多年的师兄弟保持着五步远的距离,没有了刚刚见面时的热泪盈眶,不像师兄弟,倒像是债主。
馀烈对自己前一天的表演极为满意,连他自己都要信了,自己真有这麽一个师弟。
哪怕是八百年後的半夜里都要起来扇自己一巴掌。
现在不该在的人不在,也不需要装了。
馀烈好笑道:“你说的那个人就是他?”
颜律低低嗯了一声。
“想不到,堂堂天帝也会为了美人折腰啊,你们关系不一般吧?”
“你话太多了。”颜律冷着眸子,一副关你屁事的阴沉模样。
“哎呦,瞧你这样!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嘛,是男是女都一样,这又不是什麽丢脸的事!不然我真的想不到到底是何许人也,能让你做到这一步。”
“我欠了他的……”
馀烈露出看戏的表情,笑得摇头晃脑,“啧啧啧,看来是孽缘不浅啊,做为天帝,你也是够失败的了。”
颜律没有反驳他的话,他不奇怪馀烈怎麽会来找自己,“再给我一点时间,至少让我补偿完他。”
馀烈哈哈一笑,大方地摊开手:“我可不着急,我活了那麽久,不差这一点,就是不知道天上那群废物等不等的了。”
颜律眼睛望向高空,被光线刺得眼睛微眯,“也不会太久。”
看着颜律这副样子,馀烈嘴角轻勾起弧度,他默默打量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小毛孩,心中百感交集。
他们朱雀一族被封困在此数万年,镇守夜弥城入口。
这并不是因为他们多麽伟大,舍生取义。
相反,这其实是天罚。
那时候,净还没有魂归天地,是最初的帝君。
而那时的世界也不像现在这般安分和谐,三界相通,以强为尊,无数的刺头都想争那可望不可即的权位之巅。
而馀烈也是刺头其中之一。
他本是朱雀一族的王子,人妖相争更为血腥惨烈,同类相斗,外族厮杀,能够修成正果的妖万中之一。
而朱雀一族天性温润,族训中带着避世的训诫,也因此远离争纷,偏安一隅,但偏偏生出了馀烈这个犟种。
他不信什麽退一步万事大吉,只知道心软的鸟儿没虫吃。
馀烈违背了族训,在残酷的争斗中,坠入了一处地火,可他不但没死,还借此脱胎换骨,成了神,得名凤凰。
而那座助他涅盘而生的山也因他得了名字,唤做涅盘山,那里的火是凤凰淬洗後留下的神迹,可助衆生涅盘重生。
去了天界後,馀烈依然没有丝毫收敛。
这天界也分了三六九等,既然都成了仙,何不坐坐那座悬在所有神头上的宝座。
但是显而易见,那个位置并不是那麽容易能坐上的,馀烈败了。
一败涂地。
他成了净杀鸡儆猴的那只鸡,被剃去了神格,打下地界,封印在了夜弥城的入口。
净与他强制签订了契约,三千年里,必须履行镇守界口的职责,如若毁约便同族人一起灰飞烟灭。
馀烈跌回了自己的成神地,再也爬不起来,净浇灭了涅盘山的火,他也成了半真半假的传说。
他等着三千年过去,这一等却等来了颜律,他说他是天帝,说净已经死了。
三千年这麽久吗?久到连他都死了……在峡谷里看不到头的等待中,馀烈早就忘了时间,岁月终究消磨了他的锋芒,他遵守着契约根本不知道外界究竟过了多久。
馀烈还记得封印打开的那一刻,他懵了很久,还没来得想清楚自己是什麽心情,又被一个新的封印盖上了……
这个陌生的新帝覆盖了净的封印,重新与馀烈签订了契约。
他要馀烈重燃涅盘山的火渊,作为交换,火渊重燃的那一刻,朱雀一族从此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