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银宿沉沉睡去,如今神力不知为何会恢复,他将寺庙设下结界,短暂地隔离了尘世,这场梦太过易碎,至少这一夜,不要有人来打扰。
银宿的脸庞被裹在一层柔光里,他锋芒灼人的眼眸被遮盖住,重明不愿合眼,他一手撑着无念剑,就那麽看着银宿一动不动,他不禁想,无生在成魔前会不会就是这样一个天真单纯,什麽都不知道的傻狐狸呢?
无生……他到底是谁?仔细的复盘下来,重明惊悚的发现,他对无生的了解只有那断章残页的一个片面,他下意识的认为无生就是喜怒无常,残暴至极,这种想法就像莫名其妙突然出现在了他脑海中。
那他曾经是谁?又因何成魔?
重明皱起眉,似乎他的记忆总是迷迷糊糊,断断续续,像隔了一层雾,看不真切,是听谁说的?是何时看到的?没有,没有,什麽都不记得。
他不记得自己为什麽会成仙,不记得当初为什麽要下凡,不记得无生撕开过鬼域,也不记得那个突然出现的天魔……
寒清沁骨,越是深入的想,重明的心中就越是阴沉,有太多太多的不对劲,为什麽他从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
在天牢里的几百年甚至几千年,像是弹指一挥间,像是他沉睡了很久後忽然醒来,他又想起天帝那日模糊不清的脸。
他顺着高台,後知後觉地望上头顶依旧威严肃静的神像,石刻的低眉依旧,可此刻看去,却感觉那目光下,凝视着自己的,皆是藐视。
“天帝,这真的是让我回天的一条路吗?”百里御忽然喃喃自语着。
他到底是在送无生入轮回,还是送自己成魔。
夜幕很快过去了,红日从山後升起,紫云青辉包裹山巅浓雾,迷失的人们终于找到了消失不见的寺庙。
百里御最後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後手中缓缓绽开一株海棠花,花朵在殿堂中盛开出一道光,轻柔的将银宿包裹起来,又落回他指尖。
他握紧无念剑,跨出了木槛。
迎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他看到了阔别六年的沧海派掌门,何尘。
那人站在院门口,双手负在身後,远远的望着他。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百里御嗤笑一声,“这麽巧啊,掌门你也来拜神?”
“百里御,这一次,你总不能再放跑狐狸了吧。”他从身後拿出一盘闪着红光的东西,“你当初留下的狐血司南可是告诉我九尾就在这里。”
“既然回来了,就把他交出来吧,也算你将功赎过,等我飞升成功,也有你的一份福气。”
百里御刚还奇怪怎麽只有他一个人来,原来他是想一个人独吞九尾,他面色阴寒起来,真是好大的胃口,也不怕撑暴了肚子。
“我就说掌门怎麽亲自来迎接我了,这天下可真奇怪啊,既有晏怀那样的一根筋,也有你这样的阴沟老鼠,有意思。”他眼中暴出光芒,脚下生风,“来啊,有本事你来拿。”
何尘听不懂他在胡言乱语些什麽,只是冷下眼角,道:“百里御,你是非颠倒,竟帮着妖怪?当真是无可救药。”语罢,他招出配剑,“也罢,今日我只好为门除害了。”
元婴末期的修士,普通人见到望尘莫及,却不知他早已在元婴期停留了近百年。
何尘一把银白长剑刺向百里御,却发现百里御身手快得让他都有些眼花,这怎麽会是一个金丹期该有的实力?!
一个瞬间,百里御两指捏住他的剑尖,剑光晃过他的眼眸,噌一声响,长剑断裂,他随身了数百日月的配剑,就这样横断在自己眼前,折断的剑尖插入地下。
透着寒气的无念只扫出一道风,就向何尘震出百米,直到抵上後背的墙。
“你!你做了什麽?你怎会有这样的修为?!”何尘的眼中分明只看到他是个金丹期修士,可是他们之间的悬殊根本无法衡量!
百里御眼中闪过笑,“就凭你,也配妄想做天上仙,天界现在可不缺看门狗。”
何尘额上爆出青筋,眼中露出狠色,他突然笑起来,随即点燃了手中的诏令符。
纸符的灰烬带着火星冲上青天,带着燃符人的意念飘向了四面八方。
九尾现世,诸位道友,请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