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煦目光追着宋樆往後院去,直到被门挡着,这才回神,对温惠道:“晚生洗耳恭听。”
宋樆来到後院生火煮茶,听着外头胡煦与温惠若有似无的交谈声,不由得盯着火苗出神地想,胡煦近来对自己似乎很关心。
胡煦秉性温良,与他为邻三载,他帮过自己很多忙。她知道那是出于怜悯,可依然忍不住动心,抱有那麽一丝侥幸与幻想。
可在得知他有意中人之後,这丝侥幸与幻想也烟消云散了。
过後便是他高中状元,身份的差距,致使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若非认识胥姜和温先生,答应帮忙他们校订兰谱,她与胡煦恐怕早已形同陌路了。
与胡煦的再次亲近,使她心摇似火,可却始终不敢再往前。因为她无法看清,胡煦对她到底是倾慕,还是怜悯。
她已经够不堪的了,不想再自作多情。
可偏又让他看见了眼泪,听见了心事。
他将一双眼睛放在她心底,洞悉了她的脆弱,让她无法控制地对他生出依恋。
而他却似乎毫无所觉。
她在踌躇,该不该计较,又如何计较?
水壶里滚出水泡,洒在炉子上‘滋滋’作响。
宋樆找出忍冬茶,分进碗盏,用水冲泡之後,端到了前院。
温惠抚手对胡煦赞道:“你说这胥掌柜脑子里怎麽这麽多奇思妙想,京中怕是再也找不出比她更有趣的娘子了。”
胡煦点头附和,“东家年纪虽轻,眼界却不凡,当初若非她点拨,我也难有今日。您的兰谱交给她,大可放一百二十个心,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放心,放心。”温惠见宋樆端茶出来,又冲她和胡煦道:“说起来我这兰谱能成,还得多亏了你们二人。我已同胥掌柜说好,待制成兰谱後,我在兰园设宴,咱们好好庆贺庆贺。到时候你们可是上宾,可不能缺席啊。”
胡煦起身帮忙接茶,然後先奉了一盏给温惠,“那我们就等着收您的请帖了。”
宋樆手一晃,茶水洒出来些许,胡煦赶忙接过她手中的茶放在桌上,“可有烫着?”
“没有。”手没有,心却被‘我们’二字给烫了。
宋樆望进胡煦眼底,瞧见了明明白白的关切。她胸口微滞,不期然想起了华婶,心头颤颤巍巍地冒出一个念头来。
或许,她可以再试一试。
温惠喝着热茶,嗅着兰香,品一番儿女情长,好不惬意。
待茶喝尽了,他才想起正宗儿来,抱过那盆十八娇,满脸期盼地对宋樆道:“宋娘子,这十八娇可有分株?”
“并无,只此一株。”宋樆摇头,见温惠还想问,又道:“它已抽穗,即将开花,此时也不宜分株。”
温惠将花转来转去地仔细瞧了瞧,还真瞧见几颗指甲盖大小的花芽子。
他遗憾道:“既已抽穗,便只有等明年了。”
随後脸上又浮起一丝憧憬,“传闻十八娇一枝花序上会开十八朵墨兰,且香气浓郁,一株便可使满园生香,世间难得一见,也不知是真是假。”
宋樆道:“先生若想知道传闻真假,开花时验一验便知道了。”
温惠一喜,“你是说可以将这花卖给我?”
宋樆摇头,“十八娇无价,也不出卖。”
温惠满脸失望。
宋樆又道:“不过山下不利于它催花,可送去兰园寄养,待到明年三月出新芽後,可分一株给您。”
路转峰回,温惠脸上便像是开了十八朵墨兰似的,笑得皮都展不开了,嘴里连连道好。
他搓了搓手,“我明日便要回兰园,不如今日便将这十八娇带去,随我一起入山。”
宋樆答应了。
温惠见她点头,忙不叠地将十八娇抱起同二人告辞,像是生怕宋樆反悔似的。
二人送他离开。
离开前,温惠还不忘对宋樆嘱咐道:“你可别忘了我的话。”
宋樆应道:“您放心,我记得的。”
她不会同吕家的任何人扯上关系。
温惠又对胡煦道:“她一个人我不放心,你们邻里相亲,多顾着点。”
‘邻里相亲’四字落在二人耳朵里,总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滋味,两人不由自主地望向对方,却又迅速转头。
胡煦道:“晚生会的。”
送走温惠,二人在原地立了半晌,迟迟未动。
宋樆道:“回去吧。”
胡煦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