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阅川笑叹,“亏得你能接,这活儿也算陈年痼疾了。”
“先生也知道?”
计善解惑道:“他曾任过直史馆。”
胥姜恍然大悟。
邓阅川道:“修复进度如何?”
胥姜顿时想起儿时被师父检阅功课,干笑道:“还有几卷未修完。”
“修好的拿来我瞧瞧,能过我眼,便能过他们的眼。”
胥姜忙将修注誊抄好的县志拿出来,恭敬地呈给他瞧。
两位老先生凑在一起仔细对照检阅,末了皆点头称好。
“这活儿做得不错,能交差。”邓阅川将胥姜打量了几眼,叹道:“可惜胥掌柜为女儿身,不然入史馆为编修也未尝不可。”
“先生此言差矣。”胥姜却摇头道:“儿习一手技艺,即使不入史馆,在这市井之中只要有用武之地,便不算可惜。”
她後面的辩驳之言没说出口。
女儿之身虽颇多掣肘,可并不比男子差。如今世道虽昌明,却仍以男子为尊,将做官之途径丶掌家之权利交给男子,把女子规束丶圈缚,以求其顺服。
可不是所有女子都甘心被压低,被主宰命运,这麽些年,一路行来,她见过许多凭本事安身立命的女子,其聪明才干,不输男子。
由此可见,只要给天下女子同样的机会,于诸多事上,女子并不会做得比男子逊色。
只是她与二人相识不久,这些话又过于大胆,难说会不会将二人开罪了,所以忍住了。
邓阅川闻其言,咂摸片刻,点头道:“胥掌柜好心胸,此事倒是我看窄了。”
“并不是先生看窄了,先生只是曾在其位,所以爱其职罢了,儿也同样,在这市井,也爱市井。”胥姜给他递过去一个台阶,将人心头说得舒畅。
邓阅川摸了摸胡须,叹道:“好一颗玲珑心,好一根莲花舌,难怪观南兄对你称赞不已。”
计善抿了一口茶,赞道,“她的好处可不止于此,光仁义这点已胜过世间多少男儿。”
“先生们悠着点,儿可不禁夸。”
闻言,两人哈哈大笑。
几人说得开怀,楼云春来了。胥姜一见他,才惊觉已过与他约定的时辰。
楼云春进门一见有客,又见是熟脸,忙上前行礼,“见过二位先生。”
邓阅川不识得他,迟疑道:“这位是……”
计善介绍道:“楼敬的公子,楼云春。”
邓阅川恍然大悟,“怪说瞧着眼熟,与楼敬倒有几分像形。”
计善替楼云春介绍,“这位是邓阅川,邓大人。”
楼云春朝邓阅川道:“久闻先生大名。”
邓阅川笑道:“怎麽个久闻法?”
楼云春道:“令郎与晚辈乃同窗。”
“哎哟,老来多健忘,没记住这茬。”实则是楼云春在国子监时独来独往,与人不亲近,所以与邓静塘没什麽来往。
加之邓静塘高中之後,考进了吏部。因着吏部与礼部不睦,邓静塘对这个本不亲近的同窗越发的疏远,少有在人前提及。所以邓阅川记不住也实属人之常情。
计善见楼云春进来後,目光便时不时落到胥姜身上,便知是他们这两个老东西在此妨碍了,遂同邓阅川道:“今日既得了这两本书,不如去我府上共读,正好与我那四本做个比对。”
邓阅川正有此意,“也好,回家独坐也无趣。”
二人说着便起身同胥姜和楼云春告辞。
计善道:“胥掌柜,那六十册书若备好,便差人来知会一声,我好让乡塾的人来取。”
“不必麻烦,先生留个地方,届时我送去便可。”
“拢共三处,会不会太麻烦?”
胥姜笑道:“年轻人不怕麻烦,您只管说便是。”
“好,那此事就托付给你了,还请掌柜多上心。”随後,计善留下地址,便与邓阅川一道告辞了。
胥姜与楼云春将二人送至肆外,又目送其离开。
“邓大人是第一次来?”
“嗯,计先生带来的。方才听你说与他儿子是同窗,邓公子如今在何处任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