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蹉跎间,期待变成了奢望,他的心也随之封存起来,变得淡漠。
他永远不会忘记十五岁那个被卷入母体防御的夜晚,独自穿行在彻骨的寒风里,感官迟钝得仿佛身陷梦境,恶灵如群狼环伺,争相撕咬着他的血肉,他不断挣扎丶哀叫,承受着剜心般的痛楚,还要凭着模糊而强烈的求生欲一点一点爬向出口。
当他再次恢复意识,便是躺在医院床上,浑身插满冰冷的管子,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报道和赞誉,以及被家族尊长定为重要继承人的决定。
……
回忆纷至沓来,又随风而散。
苏涵洛内心涌上一阵难言的酸楚,不觉搂住黎渊的脖颈,将脸埋进他的胸膛里。
恶魔的体温炽热丶始终如一,从肌肤相贴处一点点送至他的身体,驱散了寒意。
黎渊抱他的动作很轻,生怕伤到他似的,步伐快速而平稳,仿佛周围不是恶灵潜伏之地,而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漫天飞雪。
苏涵洛的精神有些恢复,睁开眼时,被眼前的场景深深震撼了。
恶魔周身环绕着血色云雾,向前蔓延形成一道冗长的结界,无数面容狰狞的恶灵试图穿过血雾,瞬间被消蚀成碎片,随风散去。
云雾里沉溺着密密麻麻的痛苦的脸,却无一能够接近他们,连尖啸哀嚎声都被削弱得听不分明。恶魔神色矜冷地穿行而过,如同死神降世,任凭万物陨落,都不会施舍一个眼神。
苏涵洛再次阖上眼,耳边传来清晰丶平稳的心跳声,忽然觉得无比心安。
*
混乱之中传来一道清晰的开门声,紧接着狂风止息丶气温回暖,四周慢慢回归平静。
“没事了。”耳边传来轻柔的声音,苏涵洛睁开眼,黎渊的脸近在咫尺,眸中隐着笑意,“你睡得挺香的。”
苏涵洛才发觉自己还被抱着,脸颊微红,轻轻跳下地面。
“那个。。。。。。多谢。”
“多谢?”黎渊神情复杂,倾身凑近他,“我抱你走了这麽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有一句轻飘飘的道谢吗?”
苏涵洛犹豫片刻,轻踮脚尖,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黎渊轻笑道:“这样才对。”
苏涵洛脸更热了,将卫衣脱下递给他,迅速移开目光:“快穿上,别受凉了。”
环顾四周,苏涵洛发现他们又回到了琴房。
钢琴周围所有的落地镜都破碎了,遍地都是晶亮的玻璃碴。奇怪的是,恶灵母体留下的一滩血污已经不见踪影。
“防御机制被摧毁,剩下的恶灵也坚持不了多久。”苏涵洛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装备,对黎渊道,“只要这一层没有隐患,任务就结束了。”
黎渊点了点头。
然而,苏涵洛伸手去开门时,他内心闪过一丝异样。
正是这半秒的犹疑,他意识到问题时已经来不及制止了,只够在极短时间内瞬移到苏涵洛身边,将他拉进怀里。
尖锐的长啸划破寂静,一道巨大的黑色阴影迎面掠过,如同利刃般穿透了黎渊的身体。
黎渊闷哼一声,跪倒在地上。
苏涵洛吓得脸色发白,慌忙扶住他:“黎渊?没事吧?!”
黎渊无法开口,紧紧捂着腹部,额上沁出一层冷汗。
苏涵洛警惕地看向四周,黑色阴影已经不见了,赶紧蹲下查看黎渊的伤势。
他微微一怔,因为黎渊的脖颈上出现了和干尸上相同的黑色裂纹,如同有生命一般向深处蔓延。
“你被侵体了。”苏涵洛反应过来,抽出匕首在手腕处割开一道血口,放在黎渊唇边,“喝下去。”
母体残留的力量本想附身人类,却被恶魔挡下,而恶魔本质与邪祟无异,恶灵侵体就好比杯水入海,会迅速与他融为一体。
苏涵洛无法阻止,只能用净化血脉延缓邪恶力量注入産生的巨大刺激。
黎渊犹豫片刻,凑近舔舐了几滴血珠,脸上终于恢复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