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不能确定。”我说,“甚至到现在也不确定,十年後的我还能被称作是‘我’麽?又或者,只是保留了‘回末初’残馀情感的神明。”
我又向前一步。现在和少年间的距离只剩下一步。然後,赶在他开口前——
“我去找你了。”我向他坦白,“模仿了那枚时空旅行武器的机制,去到了十年後。但一去就被困住了,困在了神明的躯壳里。尽管有意识,但什麽也做不了,只是像等待被消化的食物那样存在着。直到你们的战斗结束为止。”
“……!”他瞪圆了眼睛。
“我很害怕,当时以为再也见不到狱寺君了。”一边这麽说着,我一边又向前磨蹭了半步。
“…骗人,你就算害怕也只会觉得快乐吧?反正你的感官早就扭曲了。”狱寺君咬紧牙关,声音像是从牙缝里一丝丝的挤出来,仿佛是在通过这种方式保存理智。
“嗯。”我点点头,悄悄去拉他的袖子;他一僵,没有躲开。
“但‘恐惧’这种情感仍然是存在的。无论形式多麽扭曲,”我轻轻用小指划过他的手背,试探着勾住他的手指,同时擡起眼眸,“想到之後或许要以那样的形式一直存续下去,我很害怕。”
狱寺君喉结滚动了一下,用撞鬼似的震惊目光望着我。在他的注视中,我慢吞吞的丶迈了最後小半步。瓜被夹在我们怀中,小小的脑袋向上左看右看了一阵。
“狱寺君刚刚说在等瓜摇尾乞怜……”我小声道,“那,如果我在这里向狱寺君乞怜,你会原谅我吗?”
说着,我托起他的手,先是放到脸边眷恋的轻蹭,接着便让手指划过下巴和脖子,继续向下:“会愿意再把我紧紧抱在怀里面,填补这里的空虚吗?”
“……”
他脸红了。
见状,我露出一个笑,慢慢踮起脚尖凑近;正想把距离变为负数,他忽然一哂,一把捂住了我的嘴。
“…说了这麽多,还不是想把之前说谎的事模糊处理掉。”狱寺君咬牙切齿。
我:“……”啊丶被发现了。
“我说了的吧,再也不会上你的当了。像你这种满嘴谎话卑鄙阴险的坏女人——”他狠狠捂着我的嘴巴,翡绿色的眼中一片动摇,随即就被怨愤的怒火取代,“不要——不准再跑进我脑子里来!”
说是这麽说,少年的脑袋还是越来越低,犹如受到什麽致命的吸引一般;话到最後,他的嘴唇已经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我们四目相对,像隔着一只手用力接吻。我竭力使眼神无辜,同时轻轻咬住了他的掌肉。见状,狱寺君呼吸蓦地重了几分,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嗷呜!”
被夹在中间快要呼吸不畅的瓜忽然暴起,狠狠给了我们一人一爪。
我:“……”
狱寺君:“……”
剧烈的痛似乎一下就令少年清醒过来。他撤开身体,重新审视了一下我们现在的距离和姿势,然後一把将我推开了。
“你这家夥……”狱寺君阴恻恻地磨着牙,脸完全涨红了,“以後少在我面前乱晃!瓜!现在就给我把门炸开!”
然而,猫咪还是端坐在我头顶,根本不理他。狱寺君周身顿时爆发出森然黑气,望着我们冷笑,嘴里嘟哝着“两个都是让人火大的红眼睛……”之类的话,然後掏出了炸弹。
担心他被风纪委员追杀,我赶在他真的炸门前开了锁。狱寺君雄赳赳气昂昂的冲了出去,头也不回一下。
“我是绝对丶绝对不会原谅你的!哼,你想跟就跟着她好了!”後一句是对瓜说的。
天台上,我和猫咪面面相觑。
“…应该还是会原谅的吧。”我对瓜眨眨眼睛。它懒洋洋地“喵”了一声,像是在说“等着瞧吧!”。
脑中回忆起的是狱寺君刚刚开啓匣子後,与十年後的碧洋琪小姐的对话。
【“…这家夥,瓜和猫到底是有什麽区别啊?”彼时少年一脸别扭。
“匣兵器只是仿生物。严格意义上说,瓜并不属于猫的范畴喔。”
“…那,”少年更加撇过了脑袋,视线不往姐姐那边偏移一点,声音也越来越小,“假如丶假如有个猫嫌狗憎的家夥……瓜肯不肯让她摸?”
碧洋琪小姐微微一愣。
“嘛,匣兵器是主人意志的体现。换句话说,匣兵器的态度也能代表主人内心的真正想法。如果是你想亲近她——”
“啊啊啊不要用那麽奇怪的词啊!?”少年立刻大声抗议。
“那你就自己用双眼去见证吧。”年长的姐姐笑着说,“等回到十年前的世界後。”】
“讨厌我吗?”我朝瓜伸出手。它直接跳进我怀里,快乐且懒散的打了个滚。
…可恶,这叫人怎麽放得下嘛。
昨天狱寺君摔门而去後,我立刻阅读了大量相关通俗文学作品;老实说,为了挽回他,我已经做好了付出肾脏或是被吊在校门口风干忏悔的准备。
“…结果,好像只要装可怜就行了嘛。”
我托着瓜,模仿着电影里城府高深的mafia角色,慢慢骚弄着猫咪的下巴。它发出了安逸的呼噜声。
刚刚少年通红的耳朵与动摇闪躲的眼神在脑海中不断回放。我忍不住“桀桀”的笑起来。
“不过,还有一件必须要先完成的事就是了……”
我垂眸,轻轻点了点瓜的脑袋,随即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