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退的时候,我恰好看到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丶然後才做出一副很厌恶的样子。
“…你脑子里整天就想着这些是吧?”狱寺君拼命擦着嘴巴,看那副架势,简直连电梯里的免洗消毒液都差点动用,“恶心!”,顿了顿,又包含恶意地说,“无聊!”
“好!我们回去吧!”我充耳不闻,兴高采烈地把他拉出电梯;故意使用了含糊的句法,好像我们本来就住在一起。
“哈啊?这种情况怎麽可能还让你如愿啊!?”狱寺君涨红了脸,愤怒与费解使他的声音提高了八度,“谁知道你要做什麽奇怪的事!”
“嗯……那狱寺君是觉得,如果我想做什麽奇怪的事,仅凭区区一扇门就能阻挡住我吗?”我深沉道。
“……”
他一噎,然後露出了比夏季的雷雨天还要阴沉的表情。
“一周丶再过一周……等过了这一周……”我听到他嘀嘀咕咕着诸如此类的话语。
身为拖延症晚期患者,我的经验是:一旦说出“等过了XXX”这样的句式,最後百分之九十九会继续拖延下去。毕竟人类就是非常喜欢在最後关头自我欺瞒的物种嘛。
像这样别别扭扭丶自我安慰的狱寺君也很可爱!我根本不忍心戳穿。
况且,拖延症的经验之二是:拖延往往伴随着放任自流的狂欢。比如不得不带着空作业本去上学的前一天夜晚,我连外卖都会点得贵一点呢。就是那种微妙的“最後的晚餐”的心情。
或许正因为此,狱寺君才会稀里糊涂的把我带回他家;嘴上说着让我快点消失的话,实际却还是臭着脸打开了家门丶放任电梯事件再度上演。
像流体一样紧紧跟随,一进门我就黏着他到了墙边。
“喂……!”这次连口头抵抗都格外绵软。这让我觉得,说不定他早就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了。
现在的“喂”与其说是对我的抗议,倒不如说是在表达“果然是这样啊……”之类的含义。
公寓里拉着窗帘,只留下一条细缝。光线昏暗,意识也跟着昏沉。
看不清狱寺君的表情,所以不得不靠得更近,即便那麽近了也还是看不清;我们变成两团漆黑的影子,故意缩在避光的角落里,仅靠触觉与听觉感知着周遭。
好美味。
倔强的丶辛辣凛然的雪山气息,还有末了那一点点馀烬般的丶细碎的甜味。
让人想要一再品尝。
好美味。
窗帘细口处倾洒的微光逐渐暗淡,乃至完全消失。
公寓里“啪”的一下亮起灯光。
沙发上,我头晕目眩,不禁拿手遮住眼睛,感觉自己像一只沉睡了几百年丶忽然遭逢阳光的吸血鬼。
“快点化为灰烬吧。”当我把这一联想告诉狱寺君後,他这样真诚地祝愿道。
“也有吸血鬼是不怕阳光的吧,这要取决于故事版本。”我稍微想了想,然後笑眯眯看着他宣布,“我饿了!”
“那你就回去。”狱寺君站在离我最远的屋子对角,声音很不耐烦。我觉得假如这时他再点起一根烟,翻脸不认人的人渣气质就会到达满点。
才刚这麽一想,就看到他衔着烟歪过头,很熟练地摸出了打火机。
我:“……”
“狱寺君这样好像渣男喔。”他不理我。我就在沙发上打着滚,然後托着下巴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美少年不管做什麽都赏心悦目,竟然连点烟这种事也不例外。只不过,狱寺君现在明显有点心不在焉,连烟没点着都没发觉,蹙着眉毛很不开心的样子,不知道是在想什麽。
“…难道说,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把我的气息净化掉吗?”我眨眨眼睛,“欸,就这麽讨厌我身上的味道吗?”
闻言,他一顿,面无表情地说:“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一边这麽说着,一边毫无自知之明地继续叼着还没点燃的香烟。
口不对心得太明显了。
我来了兴致,继续问道:“欸欸,那我是什麽味道的?”以前就问过,但被他搪塞过去了。
“海腥味。”
“骗人。”
“章鱼,垃圾桶,虫子,大便,”他一连报出好几个答案,一个比一个让我想要离开这个世界。最後狱寺君冷酷总结,“总之让人讨厌。”
“嗯……感觉是假的。”我边说边想起一刻钟前,他一脸自暴自弃的把头埋在我颈间的样子。
…所以应该是不讨厌的味道才对吧。这家夥真是口是心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