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给狱寺君打电话。
很快就接通了。那头传来的声音比螃蟹钳子还凶,“什麽事?”
…之前打电话都是我先出声。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主动理我欸。
我躺在沙发上,朝着虚空猛蹬双脚。假如现在有一辆自行车,说不定我已经骑着它在宇宙尽情驰骋了。
“山本同学家的寿司好吃吗?”我问他。
那边冷冷道:“我挂了。”
“……”
“……”
并没有挂。但是也没有人说话。
听着那头的呼吸声,我也默默深吸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我敲了敲狱寺君家的窗户。
他正好就站在窗口,举着手机正要开口说什麽的样子,被陡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这里可是六楼啊!?”狱寺君一脸震惊,“不对……你怎麽知道我住在哪啊!?”
“…想要见到狱寺君,所以就这麽瞬移了。”我说。一听这话,他面无表情地挂掉手机丶把窗帘拉上了。
我想了想,这一次直接降落在了他身上。
手机“啪叽”一下在地板上滑出去老远,下方充作肉垫的躯体十分僵硬,我低下头,对上狱寺君呆滞的丶充满震撼的目光。
“初次上门,打搅了。这是一点小心意。”我彬彬有礼的把一盒关东煮放在他耳边,“狱寺君刚洗过澡吗?”身上有一股水蒸气混合着木质香的味道呢,很好闻。
他嘴巴开开合合了好几次,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大半夜的你发什麽疯啊!?快点给我回去!”
…听起来像还没铺好的床单一样发着抖,他好像有点慌。
“本来是想趁着‘透明人’的诅咒还没失效,来给狱寺君送关东煮的。”我坐在他身上,老老实实地坦白道。
“哈啊?”狱寺君先是说,然後说,“哈啊…哈啊?哈啊???”
“啊,不要误会,那时候我还没想到要进屋子。”我说,“只是想把关东煮放到窗台上。”
“……哈啊?”
“结果,狱寺君正好在窗边,就抱着一丝丝希望敲了窗户。”
“…………”
“再然後,没想到——狱寺君就看到我了。”我垂眸,看到少年的脸颊因窘迫与怒火而染上红色,就像番茄一样。
“你莫名其妙跑到这边的窗户外面丶看到我丶然後又敲了窗户……”他压抑着怒火整理我的话,直到再也压抑不住,“那我看到你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也不一定啊,”我提醒他,“我身上还有‘透明人’的诅咒呢。”
“哈啊???你不是一天都是这样吗?!”假如狱寺君是一座火山,那麽他现在一定已经濒临喷发了。
我笑了笑,没有继续解释,而是低下头,与他额头相抵。
“……!”
火山顿时偃旗息鼓;但也可能是向内喷发了。
“狱寺君,现在脸好烫啊……”我小声说,指腹在他侧脸蹭过了。他原本有十分愤怒,和我对视後却眸光一闪,直接把脸别了过去。
“你又想做什麽啊……快点给我下来!”一句话被狱寺君说得咬牙切齿丶磨牙吮血丶拆骨剥皮。
“不要。”我说完顿了顿,然後道,“今天听完狱寺君的钢琴,都没来得及夸你。当时忘记了。”
“……???”
狱寺君脑门上顿时冒出无数问号。我就强行把他的脸扳正回来,更加凑近了;直到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翡绿色瞳孔被我的身影彻底占据,连带着那些怒火也被悉数吞没。地板上,我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他。
狱寺君的瞳孔好像变成了深沉的暗绿色。他眼中的两个小小的我,就像两个对井自照的妖怪。
我弯了弯眼睛,压低了声音:
“——现在有时间,让我夸夸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