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绑着无数道纱布,他似乎刚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此刻,正冷笑着盯着薛均安的脖子,“听鹤丹说,夫人想咬舌自尽?”
他走近些,笑眯眯的,修长食指伸过来,挑起薛均安的下颌,强迫她看着自己。
就这样四目相对好一会儿,男人脸上笑容隐去,一字一顿,“寻死之事,夫人就别想了。”
“因为……孤要你生不如死。”
那是薛均安倒数第二次见到徐让欢,自那日以后,徐让欢再未出现在她眼前。
取而代之,每日清醒之后,迎接她的,就只有无穷尽的酷刑与刁难。
她恨徐让欢,却不知道徐让欢也如此恨她。
鞭笞、杖刑、拶行……几乎所有的刑具都在她身上试了个遍。
每每等到她濒死之际,他又会悄无声息伸出一双无形之手,幕后操控一切,将她从鬼门关里拉回来。
被人摁进血水中,薛均安气息微喘,即将溺亡之时,被鹤丹薅起头发,一把拉了上来。
薛均安双手撑着地面,满脸是血,大口大口贪婪的呼吸着水牢中腥鲜的空气。
可算是应了那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个一腔热血、一心报国的少年将军不复存在,他不再会红着脸,娇羞的同她娓娓道来。
剩下的,只有那高高在上、残酷暴虐的帝王。
好在这样糟糕到不能再糟糕的日子触底反弹,熬过了一日又一日,约莫五十几个日头过去,终于迎来一线生机。
某日清晨,约莫卯时,水牢的石门被缓缓移开,露出外面的几缕阳光,又迅速合上。
今日送餐的时辰比以往早了许多。
薛均安并未多想,余光瞄了一眼来人的装束,只一眼便能看出,来人不是鹤丹。
此人身穿侍卫服,腰间携佩剑,身形高大且瘦,两手清白无茧,是男子,但绝非宫中侍卫。
男子看见薛均安的惨状,手指难免颤抖。
看样子是新来的,没见过这阵仗吧。
薛均安没多想,再次死气沉沉垂下脑袋。
每日,她的脑袋都极沉,像是被人灌了铅。
这人是困乏得紧,可身上的伤千疮百孔,又痛到她几乎日日不能眠。
“安安,是我。”
下一秒,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薛均安的耳朵动了几下,迅速抬眼拧眉,看清对面那人的脸后,不可置信中带着一丝疑问,“檀棠生?”
“是我。”男子扯下蒙面,大方方露脸给她瞧。
他原以为有了自己这根救命稻草,安安会很开心的。
岂料,薛均安并不想牵连无辜的人,“你来这里作甚?”
薛均安有些激动,混乱之时不小心把铁链撞在了墙上,好在似乎并没有人监视她。
她四处张望片刻,压低声音,看着檀棠生,“快走!这里很危险!不是你一介文弱书生该来的地方!”
可是,哪怕是读万卷书的孱弱公子哥,也会有自己想保护的东西,也会有坚定的决心。
檀棠生将她的话置之脑后,灵巧的帮她松开铁链。
沉重的铁链掉落在地,发出不小的声响。
檀棠生垂眸,恰好看见薛均安白皙手腕上的红紫色伤痕。
他心中一紧,心疼挤出一个笑,朝她伸手,“跟我走。”
“我带你出去。”
“去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她低着头,呆呆望着男人白皙的掌心,不合时宜想到与徐让欢初见时的场景。
大雪纷飞的皇宫内,徐让欢顶着谪仙般的俊容,微笑着朝她伸出手。
那时,她毫不犹豫信任了徐让欢的鬼话。
可此刻,当真遇到一个值得托付之人时候,她却犹豫了。
薛均安抿了抿唇。
一个水牢出得去,那之后呢?
出去之后的路,又将会多凶险呢?
“安安,跟我走。”没给她时间思考,檀棠生一把抓起她的手腕,接着,不由分说便带她往外跑起来。
刚迈两步,她便跪倒在地。
差点儿忘了,她的手脚筋被砍断了,现在已经没办法行走了。
跪在地上,女人一下缩回手,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喃喃,“不用了。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