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出城◇
◎既做了他妻子,就要代夫守业◎
从明玉被带走的那日起,安平就没有睡过整觉。
他身担着处理侯府决策的重任。此时止乱防盗只算是内宅小事了。更紧要的是,需时刻保持政*治上的警觉,一旦察觉风向不对,便保护两位公子和夫人撤离。
以及适时地销毁一些机密,与安置外地的暗桩丶旧部联系。
这些事,谢韵仪帮不上忙。安平也不愿与她说,怕她受惊吓。明玉倒是一贯机敏擅断,却去了王宫。这就更叫安平揪心,不知她境况如何。
明玉那日走後约一个时辰,安平在书房清文书。有个妇人上门来送信。说是在街口如厕时遇到个姑娘,自称叫文瑜,送她一副手串,央她送信道肃陵侯府。
这妇人本是个热心肠,见文瑜模样凄惶,手串价钱不菲,便一口应了。不歇脚地跑来东城肃陵侯府,原以为要在门口缠磨一会儿。可这日门口守卫均换成了安平素日直属的手下,一听是文瑜送信给安平,不敢耽误,将这妇人引到安平跟前。
安平看信上写:内贼,安秀,李记茶楼。就明白了怎麽回事。
再向妇人确认了几句文瑜长相,赏她一块银子。亲自带上四名武侍,赶往李记茶楼,阻杀了安秀。
安秀知晓太多侯府秘事。当内贼时,大约还不敢和盘托出。若由他转去效力褚萧,损失可就大了。安平只能先下手为强,将安秀灭口。
再回来,就收到王宫里的鹿监传来消息,说宫中生变,大王病危,王真死了,七公子恐要上位,叫安平早做打算。
安平犹豫了两日,因明玉没有回家。第三日,形势果然不对,鹿监传的消息愈来愈措辞严峻。安平便知道再拖不得。
这些年褚策褚萧势如水火,为防褚萧上位後斩草除根,他需速速安排两位公子撤离。便开啓了撤离通道,将亲信武侍分作两拨,暗夜里护送公子出城。
在确保两个孩子顺利上路後,他折返城中,是源于放不下明玉。
他动用剩馀的全部人去找她,她还是不知去向,只谣言漫天,说她跟了褚萧,褚萧为她休妻,已与长公主在商量婚事。
安平不信。依旧在城里冒险打探。
其间不是没人劝他:
说不是怪柳娘子,柳娘子年轻漂亮,真会替君侯守一辈子寡麽?迟早有那改嫁的一天。替她着想,若趁热打铁,真嫁给七公子,做王妃,不也挺好?
但安平不愿听。
他见过明玉与褚策情深之状,也知晓明玉和褚萧隔着什麽仇,平常只为了家主才收恨敛性,硬着头皮做对叔嫂。怎会突然转意,愿嫁给他,定是被强迫的。
再退一步讲,她如果真愿意,安平不会怨她。只想亲眼看她欢喜出嫁,登上王妃位子,他自会安心离去。。。
但现在,他抱着她,觉着她像猫,像羊羔子,像一捧枯叶颤颤,像一切值得怜爱的小东西,柔弱却从未屈服,他心疼不已。
“娘子,我来晚了。”他扶起明玉的脸,给她拭泪。“我来接你了,你别怕。”
他在褚策面前以奴婢自称,对着明玉则不。
明玉原是觉得他有份侯府大总管的自矜。後来感觉到,他似想与她平等地相处丶说话。
而这平等,这时化作一股共情,一份依恋。
明玉擡头看一眼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凝了凝神,又扎进他胸口问:“我们还出得去吗?”
安平血气上涌,笃定道:“能。”
他也不是自大。虽说撤离通道已用尽了,可安平有别的办法。扶明玉坐下,叫进来一个脸上发疹子的年轻人,介绍道:“这是周奇的侄子,周解。”
周解的名字,明玉在王宫已听到,正是獬狱拿了紫玟口供的校尉。按说她当提防他,可见安平信任他,遂也不多说什麽。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主子该担的风险要担,不能多疑叫下属寒心。便是褚策和明玉一向处世的风格。
而周解,恰巧也有这份古怪。
他倒不是有十分的公正之心,只性子天生偏激而执拗,恨被利用,恨伯父与七公子丶紫玟联合戏耍他,就生死不顾地站到他们对立面。瞒着伯父求见安平,将那来龙去脉说了清楚。
末了,他说:“安总管,某可为您办事。但某。。。手头有些紧。”
安平何其老练,一眼看出他心中所虑。他哪是真讨钱,是借由讨钱来试探。
往日他根本不够格与肃陵侯府攀交,不知安平行事是不是与褚萧一样。这次危难之际上门请命,自要先摸对双方的路子。
事要办,赏要领,有事先礼後兵,用他就得信他。这就是他的路子。
却见安平二话不说,给他两锭金子,叫他听他消息。数日後,安平就暗夜带他去清河南,见了那盛名在外,仙子下凡一般的柳娘子。
而那柳娘子并非柔弱美人,困顿中却带几分豪壮与庄严。也不多作盘问,不厌弃他那口水吸溜的样子,只说安平信得过,她便信得过。
这肃陵侯府,与他对路。周解诚服。
次日清晨,天蒙蒙亮,晨雾未散,空气里带着凛冽寒气。正这时,趁城门守卫交替,守备松懈。明玉躲进周解马车的暗箱里,安平易容做肥胖车夫,赶马车出城。
城内已戒严,却是针对寻常平民。真正的达官显贵,该出去还是能出去,更何况周家,已是七公子跟前红人。而周解身为周奇的亲侄子,在外人面前自是水涨船高。
“小周大人,这大清早,是出城去哪?”
城门将语气客气,算是尽职循例问一问,
“出去割点新鲜鹿血,怎的?你不准?“
周解探出头来,满面红疹,舌头一舔嘴唇,瘆得那城门将一跳。
虽早听过周家这公子邪性。在獬狱领职,手段毒辣不说,日常也怪异,爱用鲜血浇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