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还有他,对她隐在深处,兜底的爱护。
但明辰搞错了,他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那二位。褚萧丶敏木尔的邪念如同深渊。
褚萧背信弃义,原说好待韩宁刺杀成功,就寻他回来,换个身份生活。可如今褚萧不谈此事,弃子一般,由得韩宁在国北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这才恍然悟过来,这两人有许多事是不叫他知晓的。
而敏木尔更龌龊下流,出卖明玉,获取幽城,临行前还要来欺辱她。被明辰碰到,顿时恨从心头起。
“哥哥,他们欺负我,你要救我,我害怕。。。你放我走。。。”明玉抓着他的手,哀求。
豺狼环伺,她只能求一求这与她有血缘连接的人。
“好。我带你走。现在就走。”
明辰全无犹豫,转过身去,等明玉穿好衣裙。
他当然会救明玉。她是他的亲妹妹,血浓于水。她还曾用血供养他五年,让他得以续命。他原来是不知她遭遇这等的危险和屈辱,如今知道了,他绝无法袖手旁观。
可明玉手抖得厉害,几度盘不好发髻。明辰拾起地上的银簪,用袖子擦了干净。从妆台上取了木梳,轻柔给明玉拢起头发来。
女人的头发,是从容和体面。明玉梳不好,明辰帮她梳。却梳着梳着,两人都眼泪滂沱而下。
柳臯的两个子女,怎的都这般辛苦多舛?明明都资质绝伦,却各自飘零。只想若父亲在,能在其庇护下长大,该是多少人羡慕的一对孩子。
哥哥才高,妹妹绝色,难得的是长幼亲密,睦而有序,更难得的,二人嫡庶有别,竟从无恨怨。
梳好头,明辰扶着明玉往後门走。这地方他来的多,知晓如何避过守卫的眼。可明玉走两步,下身灼痛,忍着踉跄步子。
明辰晓得原因,却不多问,弯身背起明玉,默然前行。
待绕出了街,外间已下起细雨,牛毛般飘下,冷意渗进骨子里。而明玉的眼泪,也顺着明辰的脖子,流到他心口。
两人都无话,
遇一岔路,明玉挣扎下来。
“哥哥,我走了,你别跟着我,别管我,你自己保重。”她躲进瓦檐的阴影里,颤声道。
这许是因她存着戒心,不十分信任明辰,不愿透露她将去哪儿。但也许是出于保护,自己死了活了一岔路罢了,不想连累他。柳家,总得存一分血脉。
“好。”明辰不纠缠,“你也保重。”
他不去追其真意。世上的真意千头万绪,连父母对儿女都心存杂念,何况兄妹。而他生来与明玉一样,自有一份宽容,一份善念,放过别人,也放过自己。
“哥哥帮你拖两天。褚萧本说,明日就要来看你,我拖住他。这两天,你想办法出城。”
明玉点头,转身要走。却见明辰眼中泪光滢然,脚下不觉停顿。
“对不住,明玉。我对不住你。我以为可以保护你,但。。。哥哥失误了。”
明辰抽泣起来。
“你没有错,是那个人太龌龊。你答应哥哥,活下去,好麽?若你出不了城,回来找我。我这次拼了命,也要保护好你。”
他在细雨里悲伤着,手被明玉轻轻一握。明玉身上打抖,掌心温软,却一阵哑然。
她不知道该说什麽。她理应恨明辰,恨他帮着褚萧害三哥。可那恨意刚漫到胸口就散去了。幼时与明辰同命相怜的凄苦感又袭来。
这些年,明辰大约生活得不好。从他在厨房烧火,给明玉梳头的熟练样子就知。但凡生活优渥些,他都不该会做这些事。
可他本是柳臯的儿子,即使外室所出,也理应是上京煊赫的贵公子之一。却因自幼流落在外,从未认祖归宗,才有家不能回,受尽苦难折磨,改了姓名,无以与明玉相认。
其中细事二人来不及详说。明玉只能握紧他的手。
“我知道,你就是我哥哥。我若能活着回来,我要带你认祖归宗。”
明辰眼中濯濯,从未想过明玉会对他做出这种承诺。而明玉的承诺,定会兑现的,她,他,都和他们的生父柳臯一样,骨子里浸满了真挚和烂漫,一生有诺必践。
但不能再多说,他们在路边停留太久,已不安全。至此,兄妹二人互道声保重,各自往冷雨夜里扎去。明玉独身跑向南城。
天际有一丝紫红色的亮光,她沿着城墙,一路轻脚狂奔。
如今她能藏身的地方不多。侯府是不能回了,莫初应该已出城去找穆云山。老五老九这些日子既无动静,想来已不大可靠。思来想去,她决定去清河南找庄小雅。
那庄大姐是个义气女子,即使没有能力送她出城,至少能收留她一晚,不得出卖她。
到庄小雅私宅,她不敢走正面,绕到西侧被枫藤缠绕,荒芜的一身宽的窄门处。
这门,她曾与褚策走过一次。学他从前样子,敲三长,四短,反复四次。庄顺披了衣服打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