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辛劳,奴奴仰慕得紧,特手作了这些点心,犒劳师爷,师爷尝几口,香甜着呢!”
沈进好风度,便是对着紫玟这般处境的女子,亦怀着一份同情,尽管素不爱这干巴巴的点心,也就着茶咬一口笑道:“紫玟姑娘好手艺,点心可口得紧。只是紫玟姑娘南夷人,怎如是会做北点?”
紫玟愣了一愣,不想她底细被沈进摸得一干二净。
要晓得,她可是奉敏木尔的命来探沈进底细的。
也就前夜,敏木尔云雨完,才从她身上下来,便喘道:“那沈进,诡谲多端,什麽来头,你去探一探。”
那简单一句“探探”,紫玟却委屈流下泪水。他从不把她当妻子,只当是小小奴隶,发泄的工具,然後赏给别人尝尝野味,套出一两句话来。
而今又要这样,对着这沈进。
紫玟软下脾气讨好沈进,甚至一副温糯身子贴到了沈进後背磨蹭。沈进却不为所动。紫玟索性除了衣衫,露出满背的藤纹,以示她经过多少恩主,是不知羞耻的女奴。自暴自弃般,允他随意践踏。
但沈进还是好脾气地,将她衣服系上,里衣到外袍,一丝不茍。“天冷,姑娘穿厚些,珍希身容。”
紫玟竟有些感动,含泪笑道:“沈先生,公子知你与上京有联系吗?”
沈进系上最後一根绳带:“知道,紫姑娘就不必去告密了,白跑一趟。”
紫玟瞧着她给自己披上外衫,又笑:“沈先生不肯要我,是也同王子一样,惦记着我们玉阏氏,柳家大姑娘,如今肃陵侯府的柳夫人麽?奴就晓得,你们男人,一个个都惦念的是她。”
“不是。”沈进对着这醋意升腾的娇嗔,满面薄怨的春意,淡然一笑。
“沈某未曾惦记她,辜负紫姑娘好意是因为——”
他顿了顿,终是开口:“我喜欢男人,紫姑娘明白麽?”
紫玟明白,却还是愣住了。
以往南夷的馆子里头,不少有这样的地儿。男小倌儿,翘着身子风情万种。那大官人也苍蝇似的围了过来。带着醉态恩爱一时。醒後,又翻脸不认人了,任那小倌人被割鼻子还是锯耳朵,无所动容。没有一人似沈进这样,大大方方,面无拘谨地说,“我喜欢男人。”
紫玟默了,沉了半晌退出去。她也是个为情所困的人,无以抵抗这麽一个,忠于自我,忠于情感的人。便回去,领了敏木尔一顿打,这事便过了。
那褚萧回来,带了碗馄饨与沈进,已然是冷掉了,沈进却饶有胃口地吃了下去。
他侍奉人多年,自晓得迎合主人兴致,吃的时候不时称赞,汤鲜,皮薄,虽没有辣口,却加了鸡汁,店家用心。
褚萧笑一笑,道:“进,当真不需热一热吗?你总是体贴别人,委屈自己。”
沈进赶忙将剩馀几口吃完,笑道:“不必,那厨房夥计已歇息,不好再叫出来。且公子带回来的,十分美味,哪里需得再热一道?”
褚萧哈哈大笑,他就喜欢沈进这熨帖的心思,比他那倨傲的舅兄程婴强去不少。
待沈进吃完那一碗冷馄饨,拱手恳请道:“公子,时间不早了,我需去外头见见那个人。”
褚萧亦不同他存心思,含笑道:“我派马车送你去,进,你别慌,明日回来也行。”
沈进垂首道:“谢公子,沈某必不负信任。”
便等车去了,到了城南清河南一小院子,韩宁早等在里头。
沈进到了却是想吐,想是坐车颠簸,又遇上褚萧那碗冷馄饨的膈应,抱着那痰盂吐了个尽。
韩宁拍着他道:“肠胃弱就不要吃这些小食,吐了难受,你何必呢?”
沈进擦擦嘴缓道:“哪有那麽简单,主家辛苦带回来,你不吃,不是辜负他一片美意麽?”
韩宁道:“谁稀得他美意?”
沈进笑:“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不是哪个主子都似你主子,心胸似海。”
韩宁住口,见沈进擦完嘴,漱了口,细细与他说了接下来的计策。又凛然问:“你且与我说真话,有没有问题?”
韩宁冷静一会儿,晓得这就是和他最後的动员了。诚恳道:“我自然,听你的话,一生无所变迁。”
“那裴恭呢?”沈进果然不停,钻心剜骨地问。
韩宁不说话。沉默良久,他方擡头道:“我不在乎裴恭。”
“他和我二人不一样,是将门世家,师傅是庞辽。往後自有去处。不似你我,相依为命,老早就不能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