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无干系,需审问後才知。”沈进依旧是笑。
寻常他府幕僚,办事时常有冲撞,但这个沈进极有耐心,示意身後兵丁停下动作,与明玉温言道来。
明玉冷笑一声,“若是按例问话,何须劳动沈大人带亲卫前来捉拿?以沈大人在府中地位,在外声名,恐是早已定好罪名,只拉这樊五认罪吧?”
褚萧与褚策早是死对头,身边都有哪些得力之人,彼此都摸得透透的。这幕僚沈进虽未见过,明玉却早听说,此人心机深沉,手段诡辣,已是褚萧心腹,可掖程婴之锋芒。
他来寻敏木尔,绝无好事。
沈进轻笑两声,似有几分愉悦。
“在下不才,未想竟有些名声入明姬耳,实在欣喜难耐。”
他眼眸微转,眼底波光粼粼缓缓在明玉脸上流淌。
“只是白光受惊一事不在小,引得七公子在外臣面前失仪,有辱国威。上头下令彻查,相关人等皆要盘问。独独漏过樊五,倒显得奇特了。”
明玉也不好糊弄,听得他虚指“上头”,便知并非是允阳王褚铭下令,只是褚萧私心泄愤,便心中不惧。
“樊五替肃陵侯府办事,便是查,也该由我府来查。沈大人今日请回,樊五我先带走,待审清细项,写好文书,交给你们便是。”
“怎知你不会包庇?”沈进眉头挑起。
“怎知你不会栽赃?”明玉亦不退缩。“沈大人莫不是要因这一桩事,与肃陵侯作对?”
谈到这里,已经是短兵相接,明玉只能拿名号压人,侥幸盼着沈进忌惮褚策。但这已是不可能——
“想来明姬惜才,区区一个马夫,能得明姬如此维护青睐。是以白日来到马厩,与这下等马夫切磋养马之道。难得。”
他依旧笑意盈盈,但话里有话,明玉自然听得出。
“在下并非庸俗搬弄之辈,明姬不耻下问,自是名士风流。男女之防,倒是不值一提了。但是非曲直也理当有个定论,樊五,今日我必定是要带走,他也逃不脱。明姬若是忧心审理不公,不如早些回去告与肃陵侯。若是肃陵侯亲身前来交涉…”
沈进轻轻一笑,面色格外温柔,“沈某倒是愿意舍命担责,放了樊五。”
这番阴阳怪气的话,到他嘴里,竟有了几分宠溺味道,像是在哄疼爱的孩子。
明玉气噎,却不能与他动武。一旦动武闹大了,敏木尔的事更容易暴露。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将人带走。她自己速速与宝镜离了这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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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宝镜也不敢问,紧咬着嘴唇半个字也不哼。明玉忽而有些愧疚,怜她跟着自己,总是事端多而提心吊胆。宽慰道:
“宝镜你放心,我哪里都不会去,君侯在哪我们在哪。”
宝镜点头道:“夫人心实,只是总是遭人连累,遭人误解。”
明玉点点她额头,故作轻松笑骂,“哪里轮到你来评论我。去,把韩宁叫来。”
宝镜便知,明玉是要找韩宁来商量事了。
韩宁总归是明玉义兄,脑子灵光,身手也好,办事一向得力,本不应质疑。但这次,宝镜直觉以为,不该叫韩宁去办。
便劝道:“夫人为何不将这事情说给君侯听,君侯体贴夫人,即便是怄气个一两日,後面也会想通的。”
明玉摇头,想这宝镜还是未嫁,不大懂得男人。尤其褚策这些生杀予夺的。他怄一两日气,敏木尔的生死便在他一念之间。若是真对敏木尔下了杀手,他们日後再不知如何相处。
她冒不起这个险,心里也有一些侥幸之策。还是叫来了韩宁一同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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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韩宁便查到敏木尔关押的地方。
这次彻查果真是褚萧之命,人犯并未押送阳城,只关在东山山阴地牢里。且对数人已提审放回,留下少数几个有重大嫌疑的,“樊五”便是其中一个。
韩宁趁夜潜入地牢,按他与明玉商议的对策,他只需迷倒守卫,带出敏木尔,让他装成普通兵丁,混入事先安排好的输运队伍里,连夜跟随车马出山。
而这案子因是褚萧私下查探,地牢守备并未升级。韩宁想达目的倒是不难。
他抹黑进了地牢,轻脚贴着牢门,挨个往内探看。忽而脚步一顿,瞧见牢房尽头灯火依稀处,站着一个人。
“她当真派你来了,小韩将军。”
韩宁死死盯着那人。
那副嗓音,那张脸,化成灰他都认识。
“沈进。”韩宁咬牙道,“你莫要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