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第62章白费力气。
“不去。”
永嘉被惊慌失措的婢女搀扶着坐下,过了许久才嗓音低哑道:“备水,我要沐浴。”
蒲月应了一声,便去净房安排。杏月掏出手帕,把动作放得极轻,给公主擦脸。她捂住嘴,忍住哭声,还是忍不住问道:“公主,您疼吗?”
永嘉无力地笑了笑。
随着杏月的动作,她意识到她们误会了。她轻声解释道:“他没有打我。”
但是看着公主如今的模样,有没有动手打人重要吗?几人无声哭泣,槐月仍跪在床榻前,抽泣道:“公主,驸马怎麽敢如此放肆?娘娘若是知道您被驸马欺负,一定会难过的。”
永嘉疲惫万分,轻声叮嘱道:“不准告诉任何人。”
她被搀扶着去净房沐浴。即使是在内室,也能听到窗外的雨声潺潺,如泣如诉。她闭上眼睛,吩咐婢女洗的用力些。
几人都不敢用力,永嘉便再吩咐了一遍。
很疼,可是她现在一点也不想沾染上他的任何东西,任何气息。
此时此刻,她蓦然间微妙地理解了薛柔为何一直不肯告诉她心事。
因为觉得丢人,觉得耻辱。
榴月去拿了膏药,轻声问道:“公主,既然您不想让贵妃娘娘知道,不如咱们住回公主府吧?”
永嘉闭目不语,许久才道:“不去,我就住这里。”
凭什麽她要走,她就是要让谢照有家不能回。想来他也没有脸再回来。她倒要看看他打算怎麽办!
“那奴婢去和梅夫人说明此事吧?驸马伤了您自己就走了,奴婢们要是知道您受了委屈,无论如何都会拦住他的!请梅夫人来为您做主,把驸马找回来给您下跪道歉,怎麽说也该让谢家人来向您请罪。”
闻言,永嘉扬唇笑了起来。
她的婢女都为她打抱不平,都比他更心疼更在意她。
“您当真不进宫和陛下告状吗?”杏月忧心忡忡。
永嘉摇头。
她自然想过要进宫,把满腹委屈都哭给父皇母妃听,让他们为自己做主,狠狠地惩罚谢照。
可这念头很快便淡了。
她没脸对任何人说出刚才发生了什麽事,再亲近的人也不行。
至于谢照是为了什麽如此野蛮,永嘉已经懒得去想。她没兴趣知道了。
他突然发疯,无论如何都不是她的错。她不会一个人偷偷琢磨,想她犯了什麽错惹怒了他。
沐浴完,婢女蹑手蹑脚地把她扶回了床榻上。床上原有的被褥软枕,甚至玉簟都已经换了。她躺在榻上,半阖着眼,浑身上下如同散了架。
心里纷纷杂杂的,扰得她毫无睡意。头脑却因为身上的疼痛,而变得迟缓起来。
少顷,永嘉突然嗤笑一声,如今的局面,难道不是她自找的吗?父皇母妃都觉得有更好的驸马人选,是她在婚前一次次和谢照见面,选定了他。
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轻飘飘地饶过了他的犯上之举。
在成亲前得最後几次会面,她就看出来谢照已经十分喜欢她。当时,她还惭愧她无法回应同等的感情,对他一向宽和,想用自己得知的先机和公主身份的便宜帮他晋升。甚至因为担忧他办不好在庭州的公差,主动跟他奔赴千里之外。
在庭州,他为她做了那麽多事,他们一起经历了那麽多事。
永嘉眨眨眼,忍住泪珠。
她早在不知不觉间爱上了谢照,亦是深信谢照也同样爱她。
在他没有回府的几日,她每天都在惦念他,怕他在公差里受伤,怕他会劳累。
如今想来,实在是太可笑了。
雨声渐渐从哗然作响,转成淅淅沥沥。落雨如丝如幕,谢照从威远侯府出来,抹了把脸,往神龙卫的衙所而去。
他换了衣裳沐了浴,亲力亲为地打扫出一个可供人歇息的厢房,坐下後便一动不动了。
厢房内开着窗,谢照没有动弹,任凭雨水打在眼睫上。
到了晚上,衙所里静悄悄的,却是灯火通明。不少人都还在预备着值夜,他腹中饥饿,却不想见到人,不想和任何人说话,便出去了。
雨不知不觉间已经停了,冷月如霜。
谢照出去後,仍是浑浑噩噩不知该去哪儿。京城那麽大,他随意停在了一家汤面摊子前,吃了两碗。
街上叫卖什麽的摊贩都有,家家点着灯烛,热气一散白雾氤氲。下过雨的晚间街头人不是很多,空气潮湿得令人难受。谢照寻了个位置坐下,不远处有几个稚子在墙边跳百索,发出银铃般的阵阵笑声。
他默默看了一会儿。
眼前挥之不去的,却是她哀哀哭泣的模样,和她最开始见到他时柔情似水的笑容。
她一心以为他是出去办公差了,很期盼他回来,关心他累不累。
这几日来的惊疑,愤怒,憎恨和疲惫,在茫茫白雾里蓦然间都尽数散去了。
转而代之的是後悔。
他後悔如此对待她,他知道她有多娇贵。
或许只有他对她如此粗暴过,让她痛苦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