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照搂着公主,几步踏上了树上最高的枝丫,小心翼翼地将公主放下,扶着她坐稳後道:“睁眼。”
永嘉一半害怕掉下去,一半是觉得有些冷,抱住了谢照的臂膀。
她睁开了眼睛。
月色千里澄辉,烟波湖晴光粼粼,映照着天上一轮皎洁的素娥。
她略微动了动,见不远处还有渺小的一行人影在月下提灯巡逻,检查火烛。
再微微眯起眼睛,公主府墙外远处有一条繁华大街。
街上的光景她看不清楚,只看到车如流水马如龙的热闹。快到年节,不少人都在街上置办年货。
火树银花,富贵繁华。虽然隔得十分远,仿佛那欢笑声都能传到她耳边。
她看住了,微抿着嘴唇。所见所得,皆是天公作美的明湛和人间安逸的美好。
永嘉看了许久,郁结烦躁的心,不知不觉间就沉静了下来。
谢照也怕她冷,紧紧搂着她,问道:“如何?”
“很美,”她发自内心赞道,迟疑了一下又笑道,“多谢你。”
谢照挑眉:“公主和我还客气什麽?”
永嘉难得视野如此开阔,心境也开阔起来。她从未想过还能跳上这棵大树来一览风景,她笑了笑:“还是要谢的。”
二人相拥而坐,默默地共赏了一会儿月下朦胧的风景。
谢照想让她高兴,便说起了自己在庭州的往事。
他说起威远侯出关迎敌时让年幼的他睡在军帐里。等一战大捷回来时,他的棉鞋都被炭火烤焦了一半。说起萧陟的父亲带他们去巡检北地各州,途径一片草原驻扎过夜。繁星点点,他躺在无垠的草原上发呆。
永嘉吃吃发笑,心想谢家养孩子和宫里当真截然不同!
听他说自己枕着两只手臂看数不清的星星,又不禁十分向往。
她有些好奇:“当时你在想什麽?”
“我当时在想,”谢照咧嘴一笑,“以後要娶个什麽样的媳妇。”
永嘉闻言扑哧一笑,问道:“什麽样的?”
谢照本来就是胡说的,他看向公主,目光柔和,想说什麽又咽了回去。
永嘉也望向他。
四目相对,气息交缠,拂在脸上有些热。
虽说不太合时宜,永嘉倏然想到了一首词
她想到了,犹豫一二还是轻声念了一句开头:“纤云弄巧,飞星传恨。”
谢照懵了一瞬,而後飞快在脑中思索这是什麽意思。他隐约有些印象,却怎麽也想不起来完整的。
见他苦思冥想的模样,永嘉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想起在庭州时谢照可惜地说过,若是在夏季便可以去草原玩。她微微移开脸,脸上薄红,轻声道:“以後也带我去吧。”
谢照应下:“好。”
她想了想,也开口和他说自己幼时的趣事。她身边总是跟着一衆宫人,有一回趁照看她的嬷嬷不注意和哥哥一道去湖上划船,吓到了在湖边歇息的太後,把他们二人狠狠训斥了一顿。又说起和表姐一道琢磨前人记载的香方,做出来却是臭极了,原来是前朝和现下对一种果子的叫法不同了。。。。。。
永嘉说着,自己都忍不住发笑。
看向谢照,见他不太高兴地挑了挑眉问道:“公主连划船都没玩过?”
永嘉嗔道:“我才不会想亲自划船。”
心念一动,她问:“如果我说没有,你是不是想带我去玩?”
谢照点头,又道:“你总是哪儿也不想去。”
有些抱怨的语气,她听了又想笑。
清光未减,永嘉望着远处,心里泛起一阵说不出的滋味。
要说一点都不感动,那是假的。
她很感动,也很感激。
永嘉的思绪从菩提树神庙的惊魂,到庭州荒郊野外的朔风凛冽,慢慢又凝结到了眼前的光景。
他双眼微阖,英挺的鼻子鼻头有点红。
若不是太冷了,她当真不想下去了。
永嘉倚在他的怀里,她悄悄擡头,主动碰了碰他的嘴唇。
谢照顿时心跳加速,正要含住公主有些凉的双唇,她已经退开了。
永嘉小声道:“先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