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第33章她不会这辈子都只能当个……
时值初冬,紫极殿内外静默地一点声息都无。朱红色的宫墙连绵不绝,飞檐反宇之上的天色柔和可爱,如金白色薄透了的瓷釉。
皇帝向来面上神色都令人看不出在想什麽,此时却是匆匆翻阅新呈上来的奏报後,眉头渐渐舒展开。
他示意皇後也看。
皇後接过,还未观阅,就听皇帝笑着赞道:“王润不错。”
她仔细读完,笑道:“不愧是陛下先前看好的英才。如此策略,臣妾怕是这辈子穷极智慧也想不到,想来陛下也是赞同的。”
早有识趣的内监在一旁备下笔墨,皇帝站起来,在书案上飞快批了,让人快马加鞭送到庭州。
踌躇一瞬,皇帝又多加了几句批语,命傅若玄可自行做主,不必再千里迢迢上奏请示。
皇帝批好奏报,沉默片刻後叹道:“可惜可惜。”
他难得上心,亲自在京城里诸多勋贵重臣子弟中千挑万选中的驸马人选,竟然没成。然而他也不愿让人觉得他宠爱王家到不顾王家当时被弹劾的地步,此事只能作罢。
皇帝已经许久没有想王润和二公主的错过了,因芙蓉如今的姻缘也很是不错。
现下傅若玄奏报里毫不贪功地写明了是王润的主意,又让他觉得有一丝可惜了。
皇後自然知道皇帝在可惜什麽,但笑不语。
注意到皇後的神色,皇帝略挑了挑眉:“朕挑女婿的眼光可比你好,谢照也是朕後来亲自考量过的。你给咱们女儿挑的,除了皮相凑合,还有什麽好处?”
说及此,皇後诉苦道:“谁让她小小年纪就这麽严肃正经,和谁都不爱说说笑笑。臣妾想着有表兄妹的幼时情分,永清和驸马总能培养出些夫妻恩爱。她自己当时也愿意下嫁回臣妾娘家,现下夫妻俩这般冷淡,臣妾劝说了那麽多回,也没法子了!”
皇帝想的很简单,道:“真过不下去了,就让永清和离,让她自己重新选个中意的。”
哪怕是皇室公主,没到万不得已的地步都不会轻易和离,皇後不赞同皇帝的说法,继续抱怨道:“臣妾娘家嫂子竟然还说永清性子像臣妾,陛下您说,臣妾十六七岁时哪有这麽不茍言笑?”
闻言,皇帝只是哈哈大笑,不答话。
皇後嗔怪地瞥了一眼皇帝。
夫妻之间,亦或是关系亲密的人之间的对话,就是容易说着说着就跑偏。
皇帝闲话两句,原先对庭州之事生出的怒意就消散了。
帝後二人用过午膳,皇後心中还是在慢慢琢磨远在北地的庭州,道:“陛下,臣妾心想庭州之事应不会只有秦绩一人在暗中筹谋,您在朝中可有什麽怀疑的人?”
她顿了顿,面上闪过一丝忧愁之色:“臣妾心中有些害怕。锦楼和芙蓉在京郊有数百护卫保护时,都能被刺客钻到空子。若真如陛下所想,那此人所筹谋的。。。。。。”
皇後适当地停在了一个说下去就显得大逆不道的地方。
窗外幢幢树影,在自北而来的风中微微摇曳。午後日影融融,透过华美的琉璃窗,照得内殿一半流光溢彩,一半灰白。
懒散坐在榻上的皇帝静静听完,睁开眼道:“并无。”
又轻笑一声:“有何好畏惧的?”
他是皇帝,心里怀疑过的人不在少数。第一个怀疑的便是秦绩所出身的永安侯府。但皇帝一旦心有所疑,便会引得臣下也随着皇帝的疑心所在而去调查,甚至刻意僞造证据。
皇帝深感有所疑是万万不行,如今此事才初初浮出水面。
他不畏惧,却十分好奇。
究竟是谁有这样的志向,想要颠覆已经立国近六十年的雍朝?
皇後笑道:“陛下英明神武,自然不必在意几只虫豸所图。如今百姓安居乐业,四海安定,臣妾实在想不到会是谁在暗中图谋,也深感这些人丧心病狂。是以才有些担心您和太子的安危。”
然而皇帝早前所忧虑的,却并非是自身安危,也不担心有人谋反。
他举棋不定的,还是如何处置庭州那些糊涂的燕氏族人。
皇後说的将他们接到京城里,好吃好喝供着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管,实在是太便宜他们了。
谁知道这些人究竟参与多少!
皇帝尤其厌恶血脉亲人对自己不利。
换做常人,皇帝必然眼都不眨就杀了贬了流放了。然而这回领头的人在血缘上还算他隔了好几房的堂姐妹,其父还被先帝赞过忠义之士。孤儿寡母,若重罚了,怕是要被天下文人唾沫星子淹死。
皇後见皇帝不语,且神色也是淡淡的,自觉今日和皇帝所议政事已经够多。便不再开口,和皇帝静静对坐。
渐渐,她的思绪忍不住飘远。
他会和贵妃贤妃说这些吗?
薛贵妃出身民间,入宫前字都不认识几个,恐怕没这个见识和皇帝议论朝政。
贤妃胆小,亲女儿都管不住,恐怕没这个胆量说自己的看法。
倏地,皇後自嘲一笑,笑自己这无甚必要的忧虑。
只是,二公主和驸马才成婚半月,驸马就立刻得了出京办差的委任。旁人或许觉得是皇帝不体谅女儿新婚,但她知道皇帝就是这样,喜欢谁就会用谁。
谢照从前并未得过皇帝另眼相看,是做了二公主的驸马後才真正入了皇帝的眼。
而她女儿的驸马,却一直没得过这样的机会。
皇後轻叹了口气。为後二十一年,她早已经看淡了皇帝宠爱妃子,反正皇帝从未流露出过改立的意思。
但随着二皇子年龄的增长,即将就要封王建府,她还是不安。
开府,就能有府官府兵了,还能和朝中大臣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