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表安抚,朝中商议封了他年幼的孙女为东亭县主。
她走出去,就见驿馆门口围了一圈人,有男有女,还有小孩在哇哇大哭。领头的是一个圆润的中年女子,身边携着一个清秀的妙龄少女。
而她们的对面是谢照,一袭黑衣武袍,手已经按在腰间刀柄上,一脸不耐烦。
永嘉几步走到谢照身侧,神色冷淡道:“何事如此吵闹?”
领头的东亭县主露出一个殷勤的笑容,道:“侄女,你终于露面了。咱们一家人知道你来了,都想来给你请安。谁知道你这驸马居然说没公主吩咐,让我们滚!”
她心里觉得好笑,这般疏远的亲戚关系,居然上来就叫她侄女。永嘉随意地点点头:“县主的消息看来不甚灵通啊,我在庭州已有三日,居然现下才劳动您大驾。”
不等东亭县主说话,永嘉就注意到她身边少女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
东亭县主是招赘,女儿随了她姓氏,叫燕玉贞。母女两曾在七八年前在年节时入宫请安,皇後十分客气地招待了功臣之後,并让她们几个同龄公主和燕玉贞玩。
而燕玉贞看中了永泰头上的一枚珠花,也不说话,只幽幽地盯着瞧。
贤妃便客气地让永泰送给燕玉贞,气得永泰当场骂了句田舍村姑,被皇後和贤妃教训了一通。
皇後怕燕玉贞小姑娘面皮薄伤心,赏了她许多小女孩适合的宫制珠花。
後来,这对母女年年都进宫请安。
永嘉当时觉得永泰刻薄,对功臣之後应当格外宽容些。
可她後来也很难喜欢东亭县主母女。庭州又不是真的偏远乡下,母女两锦衣玉食,怎会如此眼皮子浅?
而眼下,燕玉贞死死盯着谢照瞧。
永嘉顿时觉得很腻味,提前止住了要开口辩解的东亭县主的话头,道:“既然已经见过了,县主要请安便请吧。”
东亭县主愣道:“公主,你这是什麽意思?”
谢照冷冷道:“她的意思是你想下跪磕头就现在跪,跪完就滚。”
永嘉嘴角不禁抽动了一下,忍住笑意。
原本见到公主後安静下来的人群,又喧哗起来。
东亭县主白胖的脸上涨得通红,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公主反驳,才结结巴巴道:“公主,您。。。。。。您怎能如此呢,我是你的姑姑啊。而且,而且我父亲叔叔都为了大雍的江山而战死,您怎能让人对我无礼?”
永嘉暗叹了口气。东亭县主本来就不甚聪明,估摸着是被秦绩想法子很是吹捧了一通,愈发自大了。
京城里祖先功劳最大的几家公侯,都不会明面上说曾经的从龙之功。
她凝神打量了一圈衆人,除了稚童,其馀人脸上都写满了不解。
眉宇间还有隐隐的倨傲。
她又看向显然其中领袖的东亭县主,干脆道:“我今日不得空,县主若是真心拜见,改日再送拜帖来吧。”
永嘉怕她不懂,又填补一句:“你一人来即可。”
不料,东亭县主居然很是开心,道:“好好,侄女,改日我再领着你妹妹来看你。”
她随意地点点头。她一定要问个清楚,究竟是不是秦绩?
若是,他究竟说了什麽,让族人都居功自傲起来?
而今日她实在没这个心情和这对母女周旋了。
在驿馆门口的燕氏族人,各自散去。
榴月和蒲月惊呆了,这些人当真好不懂礼数。竟然只是草草给公主行礼,就告退了。
而更让她们惊讶的,是驸马。他等衆人散後,头也没回地走了。
一旁的驿丞夫人亦是神色讪讪,不敢去看公主的面色。
永嘉神色如常,对驿丞夫人道:“你可有空?我想出去走走。”
驿丞夫人愣了好一会儿,才欢天喜地道:“承蒙公主看得起,民妇随时愿意服侍公主出门。”
很快,马车套好。驿丞夫人陈氏虚虚坐在公主车架的榻上,热情地公主介绍庭州。
永嘉便问她燕氏族人的事。
起初,陈氏不敢说,觑着公主神色,才大胆地开了口:“东亭县主的名号,咱们这里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都知道她能进宫给皇後娘娘请安。县主和咱们这些人,自然搭不上边。去年冬天,发生了一件事情。”
“庭州城里最灵验的是慈恩寺,大户许家让慈恩寺给他们家做三天法事。县主也想在那三天祈福,于是就让人上许家的门,勒令他们改期。许家不肯,县主家的仆人将许家出来回话的管事捆起来,丢到街上。”
陈氏说得干巴巴的,停下来瞥了一眼永嘉。
她示意她继续说。
“许家不服气,状告到了刺史那里。刺史不敢管,许家又去将军府告状。将军说县主是功臣之女,皇亲国戚,让许家去给县主道歉。”
永嘉沉默了片刻,大户尚且状告无门,普通百姓更是没路子了。
秦绩居然如此明晃晃地给县主撑腰。
不过他的言辞,也算说得通。
毕竟东亭县主的依仗,可不就是这八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