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去阳台那晒衣服时要绕过茶几,她会特地走到窝坐在沙发上的罗颂面前,摸摸她的脸,比如下楼扔垃圾前,她也要再拍拍她的小卷毛,有时甚至不在乎顺便与否,在厨房做着饭,她也会探出头来看罗颂人在哪,再小步跑到她身旁,用脸颊蹭蹭她。
但那个傍晚,她用唇瓣擦过罗颂的唇,是她们之间重逢以来最接近亲吻的时刻了,杨梦一怕一下把人逼太紧,再给吓着了。
徐徐图之,她跟自己说,她们有很长的时光,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而罗颂不如从前敏锐,但偶尔也会捕捉到杨梦一亲昵时眼中的心疼,那些她没有说出口的话,都藏在眼睛里了。
她会被这样的眼神烫到,苦甜参半,她自己也说不清究竟是个什么感觉,但她并不讨厌。
然而这一切温馨都只会发生在罗颂状态尚可的时候。
当她情绪低落时,万事万物在她眼里都仿佛蒙上一层灰布,她只觉得无力又厌倦。
在那些罗颂能听到世界悄然塌陷的细碎声响的时刻,任凭杨梦一如何温言软语,都不会得到回应。
但这些时刻,在目前,并不少见。
罗颂盖着一层薄毯,躺在床上或沙发上时,也不会让人觉得她正在休息。
她总是蜷缩着,身子是肉眼可见的僵硬,脸也埋在毛线里。
她看起来仿佛乏力到了极点,就连呼吸的力气也快要没了一般,杨梦一不凝神细瞧都看不出毯子近乎于无的上下幅度。
她像畏光的蛇,也像受伤的兽,紧紧盘着身躯,咬牙扛着伤口的疼痛,但生命力依然如同流沙,一点点消逝。
在这种时候,杨梦一连呼吸都会刻意放轻,生怕惊到将碎未碎的她。
她曾手足无措,但即使自己好像帮不上什么忙,却也无法视若无睹。
没有任何教科书可以供杨梦一翻阅,她不敢轻举妄动,于是最初只是远远看着,可没过多久就会再靠近一些,一次比一次近,直到挪到罗颂身边。
当被抑郁情绪围困时,罗颂能靠的只有自己。
她必须一次又一次单枪匹马走出困境,外人能做的也只有无声陪伴。
杨梦一犹豫再三,一开始只将手搭在她毛毯的一角上,但不一会,同一只手就会覆在的腿或手掌上了。
她希望自己的抚摸能让罗颂好受一点。
有时两人会维持一个姿势,一躺一坐,到太阳消失在地平线也久久不动,但只要罗颂拨开毛毯睁开眼,她第一眼看见的都一定是杨梦一。
但其实,即使罗颂如今的生活几乎由她一手接管,杨梦一也并不觉得这是一场单方面的付出。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些年,漂泊感从未远离过她。
直到回到罗颂身边,她才终于能安定下来,而生活也才再次具有意义。
她和罗颂,是大海中的双体船,互为锚点,不可分离。
第254章罗杨
哪怕已经二十四小时和罗颂呆在一起,杨梦一仍然觉得不够。
重逢的几天,与先前空白了七年的分离相比,就好像蜉蝣于天地,单薄得可怜。
五一假临了时,她临时多请了三天假,连着下一个周末,硬生生又凑出了另一个小长假。
但假期总有结束的一天,也还有现实问题需要她去处理,即便是辞职也得按照章程一步步来。
十号那天,晚饭后,杨梦一收拾完碗筷从厨房出来时,罗颂正在阳台吹风。
天已黑,月沉星稳,远处明灭不定的光线织就一层暗暗的光,笼在罗颂身上。
杨梦一缓步朝她走去,靠近时先伸手扶在她肩上,继而再往前挪两步,并屈膝矮身蹲下,手也顺着她的手臂线条往下,握住罗颂搭在腿上的手。
她就这么蹲在罗颂面前,抬头望着她。
近来她们聊天时,两人多是这个姿势,既不会给罗颂压力感,也让杨梦一有种可以肆意将脸贴在对方膝头的亲近。
罗颂偶尔会被这忽如其来的触碰惊得绷住身子,但在意识到靠近的是杨梦一后,她就又很快放松下来,有时还会饶有兴致地撩弄杨梦一垂在她腿上的几缕发丝,仿佛很有乐趣似的。
就像现在,杨梦一将下巴搁在罗颂膝上,眨着眼朝她笑,而罗颂抬起空着的左手,将她颊边凌乱的头发拨到耳后,却又不收回手,只捻着她发尾玩。
杨梦一恨不能让这样温暖的时刻延展成一天的长度,但有些话还是得说。
“我明天要去公司了。”杨梦一仔细瞧着罗颂的脸,轻声说,“我会提离职的,但是……可能还得上一个月的班。”
罗颂却没有什么明显的失态,只是瞳孔在她说话伊始就几不可察地开始震颤,呼吸微滞,连带着手上的动作也停住了。
杨梦一察觉到了她的僵硬,心下叹气,但没表露在脸上。
她摸上罗颂捏着自己发尾的手,将她的手捧在手心里,极其温柔地亲了亲她的指尖,五个指头,一个不落。
即使入夏了,罗颂的手也并不很热,杨梦一觉得自己好像在啄一块块凉凉的糖。
“不要怕,”她手掌拢起,将罗颂的手包在其中,“我会回来的,就一个月,而且我下班还是得回家的呀。”
罗颂仍不语。
“如果你愿意,”杨梦一眉眼弯弯,“还可以来接我下班。”
“有你等我,我保证不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