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卿。”常晚风倒了杯酒,笑道,“我还当你说想与我亲近些是真的,怎麽不唤我名字了?”
“这不是才想起来常大人的剑,可不敢了!”柳少卿伸手打了个响指,便有几名护卫应声走近,“何不今日趁着人多,给大夥儿耍耍,找点乐子?”
常晚风目光随着走近的人面上笑意快散尽了,还是沉了沉性子说道,“今儿这场合不合适。”
“今儿这场合正合适!”柳少卿冷笑着说道,“难不成常大人得有你府上那孩子拍手叫好才行?”
“若真如此,我便差人给他请来!”
常晚风擡眼,越过走近的人看向柳少卿,声音沉了下去,“我那剑锋利得很,可是招招要人性命的。”
他赌张自成听了这话不能再装聋作哑,燕回山一招毙命就是做给张自成看的,救了他的人,他张自成就必然要管这个事儿。
果不其然,帘子从里面掀开了。
“晚风!”韩立言在张自成旁边坐着,招手说道,“还不来给张大人问个好?”
常晚风起身走去,没再管身後的事儿。
“张大人。”常晚风垂首恭敬道。
张自成一言不发的盯着他,半晌凛声道,“擡起头来看看。”
常晚风应声擡头,看到身旁那戴面具的男子目光微动,他不自觉皱了皱眉,熟悉,这感觉太熟悉了。
那人面具下似乎遮挡住了一块伤疤,但只在馀光中显现的那半截脸看得并不真切。
常晚风不得不承认,刚刚那一瞬他对柳少卿起了杀意。而彼时的他并不知道,他眉眼中偶尔不小心透出的锋利,尽管平常用着刻意的散漫僞装,也还是能被张自成捕捉。
张自成是锐利的鹰,绝对的权势下,他的眼中只有猎物。驯服不温顺的猎物,正是他毕生的挑战。
唰——
无情的刀刃伴着一声脆鸣破开此时沉闷的空气。
毫不花俏,刀锋像悬着的月勾。
常晚风绷紧了身子,忍着没躲。
这刀好快。
随後一泼污泽掠过。
手背上被划出两道已在渗出血珠的印子,割裂的刺痛,但并不难耐。
他低头看去,两道不算浅的伤痕交错,是一个十字伤口,却染上了点斑驳的墨迹。
“晚辈鲁莽。”常晚风只这一句,没问其他。
在帘子遮挡下,这里已与这青楼任何一处彻底分割,外面的曲乐尤为刺耳。
韩立言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皱了眉,回想起围猎场一事,便是应了那句打狗还要看主人。他看着那伤口心中像是被压下巨石,一时间难以喘息。
“鲁莽……”张自成丢了刀站起身,打量着他,目光如炬,“我看你倒是能忍。”
这话言下之意无人不知,他想听常晚风说说,究竟有什麽目的,先是抄了世家,杀了赵平霖,却又偏偏去救了赤燕军,现下如此隐忍偏偏要在衆人眼下与他的人互相掐着。
张自成坐到如今位置,早已不屑明里暗里的打哑谜,他看不懂的事,只用最直接的方式求证即可。
可常晚风什麽都没说,也什麽都没问,就站在那看着他。他不说话,韩立言也就不好为他开脱,只能在一旁观察看着。
张自成此刻意识到,常晚风不是那些桀骜不驯的纨绔子弟,这一刻他眼中的隐忍与锋芒交错,在平静的目光下频频流转,他更像藏锋的剑鞘。
也就是这一刻,相互凝望间,常晚风看到了张自成眼中强大的征服欲,仿佛在说:这个人,我要了。
目的。
达成了。
应该是吧,一块敲门砖远远不够,信任来之不易,显然他现在没有。但还是庆幸张自成什麽都没问。
行为的目的,常晚风自己都很难解释得通。
随心。随欲。
越飘越远。
他此时才觉得,赵平霖或许不该死那麽早,昏暗的光线中他用馀光在心底一遍遍临摹着手上的十字伤口,这将会是一生的印记,他为自己的一瞬间的权衡买了单。确实鲁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