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好绿
孔修一行人随着常晚风一路前行,本以为这京城的官谱大得很,就算是个好说话的,也是屈尊降贵下来长见识的,那吃穿住行必然有所讲究。
却没想到常晚风一道上带着他们不眨眼的往前跑,马什麽时候累,人什麽时候停。
住了客栈也不许他们饮酒,平常吃饭草草吃上几口就催着人赶路,几天下来他们都被折腾的有点扛不住。
“走啊?”常晚风路过正在大树下歇息的孔修,踢了他一脚,“再不快点,十日赶不回来了!”
“大人,大人诶,非要十日是为何,十一日就不行?”孔修不情不愿的起身,是真累极了,夜里三个时辰都没睡够。
“不行!”常晚风又折回来看着他,“我吹牛吹大发了,谁知道遇上你们了?”
常晚风是真想给江忱好好立下规矩,手下的人调教的就剩下忠心不二了,一路上没个轻重缓急。
再晚临城又要饿死一批人,但细想想,这其实也怪不上北安王府不知情,因为人人都当义仓给灾区拨了粮。
临城知府齐天川曾托人几番上奏指控张自成目无王法,这才导致多地水灾时唯有临城无义仓对其开放,就连水利防汛相关的大大小小监管官员都被不动声色的撤了下来。
张自成有一谋士名邵元英,另谋礼部国子监柳少卿左右手同时把持朝政,上至君王废立,下至官员提拔,都早在先帝驾崩之时牢牢握在了张自成之手。齐天川的几番上奏可称得上是以卵击石,常晚风虽不认可此做法,但却不得不钦佩。
这多年的权势争斗中,皇帝势力早已被架得空空,有德无权最是无奈,唯剩皇室血脉撑着正统一名,可是非对错,终究全在小人方寸之间。
先帝驾崩後太傅欲辞官被驳,後言京城乃牢笼,困身困心,怪只怪天不仁,子失道。所以前几日闻昭不痛不痒的一句“皇帝是何人”恰巧打在了常晚风的七寸上。
天子帝师,先皇遗孤,配上个常晚风以身入局的身份,怎麽看都是容易造反的搭配。
常晚风做事随心而动,看事凭心而论,但心意间总有会有变数,或许闻昭是太傅给他的约束。
一约束顾全大局,二约束不可破釜沉舟。三则是把常晚风斩断的後路拼起来,太傅在为闻昭谋生,也是为常晚风谋生。
这是赶路这几天常晚风想通的唯一结论。
越是靠近临城,越能看到纷纷挂着包袱结队出城的难民,衣不遮体的孩子,瘦如枯枝的老人,常晚风把他们一帮人路上带的大衣和干粮分了下去。
层层包庇下,灾情实况朝中很难得知,赵秉文以为捡了块肥肉把儿子推出去想在御前讨个功,实际城中百姓早已民不聊生,城外匪盗为了活着更是变本加厉。
常晚风不奔着剿匪原因有二,其一确确实实是因为打个没完没了,他如今一个文官没有立场做这事。
其二匪盗也是百姓,食不果腹的日子过得久了,人人都得为着活而做打算。这地儿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与那帮土匪结了怨,恐怕临城以後的日子更不好过。
这不过是张自成的下马威,下马威都算不上,多得是人想去拍个马屁讨个好,这事儿甚至轮不上张自成亲自下令,就能左右成千上万人的生死存亡。
常晚风与孔修一行人连夜奔波,终于在第四日到达了燕回山地界。
与此同时,闻昭终于应了常晚风的话,开始乖乖出门吃饭,没有给刘妈妈脸色。
不过闲下来的时候仍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抄经书,这是他长在闻府多年间为数不多能做的事。
韩立言送来帖子的时候刘妈妈顺带着给收下了,交到闻昭手中时,他还有片刻恍惚。
帖子中写道:常大人手握北安王府精锐性命,临行前特地交代止戈弃矛,前些日未饮之酒,望闻公子赏脸相会!
看完不禁心中感叹,常晚风个傻子临行前竟然去说了这事,韩立言好个走一退三,那日他眼中的轻蔑都掉到盘子里了,如今还能装成个人……
是了,韩立言忌惮常晚风!
至于忌惮些什麽,闻昭不想琢磨。
他把抄完的经书理了理,便差人给韩立言传信:常大人府上清汤寡水,酒未必要喝,但饭总是要吃!
传了信不禁想笑,韩立言可真是不痛快,还不如直接说,你这个尴尬的养子身份,本就是该夹着尾巴做人的一条贱命,怎麽就要不自量力的为人出头呢?
闻昭不想惹常晚风猜疑,或许是他把常晚风想的太简单,亦或是把韩立言想得过于复杂。这些日子时常在想,太傅是为何将自己送到常晚风身边。
安身所……常晚风朝中树敌不少,看着并不安全。
甚至他无法把那日亲口说出自己刚刚杀了人的常晚风,和哄着自己常晚风当成一个人。但却又不知为何,寥寥数日,他便认定了常晚风拿自己毫无办法,只要闻昭花上点耐心,常晚风必定会来求和,等着就行了!
想想就觉得好笑,闻昭抽出一张纸,写道:谋一隅为全局,谋一时为一世!
常晚风!你不是说日子长着吗?
以後且看着?哈哈,跟我玩,等着吃瘪吧!
倒是韩立言,他想谋什麽?
不重要,演戏嘛!谁不会?翻翻话本也能领略出一二心得!
赶着饭点儿赴约,闻昭远远就看到了韩立言坐在酒楼二层的窗边,韩立言看到他後朝他挥了挥手。
“韩大人!”闻昭喊过人落座後小二便开始上菜,他说常晚风府上清汤寡水不是假的,那人吃穿用度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韩立言倒上两杯茶,温和有礼道:“闻公子!”算是打过招呼。
“需要客气一下?”闻昭也毫不见外的拿起筷子,点了下就近的一叠小菜,问道:“能直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