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位在手术里躺着。
段谦杨心里酸酸涩涩的,他回以微笑,即便看上去相当苦涩。
“谢谢小姑,我会努力的。”
手术进行了近六个小时,幸在一切顺利,奶奶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段谦杨这才有心情外出走几步,给一直发来问候的衡止回个电话。
“嗯,医生说已经没事了,指征都很好……你告诉温导不用担心。”
段谦杨靠在住院楼间的连廊上,眺望远处成片的假山,无声地呼出一口气,“我也没事,你今天下午状态怎麽样?”
“挺好的,临时加的那两条舅舅都很满意。”衡止边走边回他,“你吃了饭没有?”
“还没,晚点再吃,现在不饿。”
“哦,那你记得吃饭。”衡止瞥了一眼场务,好似随口提道:“你说,我收工之後来找你怎麽样?我也想看看你奶奶。”
“你来找我干嘛?”段谦杨下意识拒绝,“我明早就能回去了。”
“不用急着回,舅舅给剧组放了几天假,你没看新闻吗?台风要来了。”
“可是……”
“别可是了,我又不是傻子,你心情都差成这样了,还能听不出来?”衡止认真地问:“你遇到什麽其他烦心事儿了吗?”
段谦杨的耳朵没由来地麻了一阵。
自从因为学表演与父母关系闹僵後,他每次回家心情都会不好,但这种心情也跟他的性格一样,闷在了心里,从没跟人说过,也从没被人看出来过。
“我……”段谦杨顿了两秒,强颜欢笑道:“我没事啊,就是有点担心。”
“段谦杨。”衡止叫住了他,“有事儿别憋在心里,你才十八岁,装什麽老练。”
清明已过,白昼逐渐拉长,远处空中被乌云笼罩,仅几束馀晖漏了下来。
许是颜色刺眼,段谦杨看得眼眶酸涩不已。
段家规矩繁多,他从小就被要求懂事,上头又有位只在长辈面前循规拘礼的哥哥作先,连表现负面情绪都是不合规定的。
只有衡止告诉过他:你才十八岁,遇到事情别憋在心里。
那点曾不被在意的僞装,就此烟消云散了。
段谦杨深吸一口气,嗓音不太稳:“我不开心,衡止,家里太压抑了,我……见面说可以吗。”
电话里安静了一会儿,衡止的声音慢慢传来:“好,你等我。”
宛如天籁。
专车抵达住院部後门时,正逢夜生活初啓,灯火气使空气更加湿热,进了室内也是如此。
衡止右手提着花篮,边走边观察四周。
中午挨的巴掌已毫无存在感,但在见到段谦杨的那刻,他几乎瞬间装出了痛色。
“怎麽了?”段谦杨反应极快,三步并作两步地赶了过来,“哪里不舒服?”
他看着左手撑在腰後的衡止,喃喃道:“还痛着?不至于吧,巴掌而已。”
“……先走。”
衡止推着人进了电梯,待门徐徐关上,才卸下包袱,“疼死了,你表情这麽严肃,看得我更疼了。”
隔着层口罩,他控诉道:“所以我要你把手伸过来。”
段谦杨不明所以,却还是照做了。
“你要我帮……”
忽地,手心蹭上了小片柔软的未知物,带着些来自衡止掌心的细汗。
“好运传递完毕,你的烦恼都会迎刃而解的。”
段谦杨愣了半晌,缩回手低头一看。
——一簇栀子花静静地躺在手里,狭小的电梯间中,散发着这个季节独有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