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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天凉,衡止懒得跑远,就近带段谦杨回了荔城花苑的别墅。
这套房子是十八岁那年温镜送他的生日礼物,自从录制节目曝光後,就基本没来住过。
水电暖费一直交着,别墅有专人定期打扫,再次回来时,房间依然是干净的。
衡止很难不去回想林融说的不破不立。
老实说,他并不想要和段谦杨的这段关系改变成什麽样,哪怕他们或许要在将来的几个月时间里,扮演一对彼此相爱,结局却不尽人意的爱人。
把感情完全交付给一个人,是一件很累的事情,衡止不觉得谈恋爱会比现在快乐。
况且,段谦杨也没说过“喜欢”这个词。
成年人之间的默契就是如此。
下午在月似鈎喝的那几杯酒,好像到了这会儿才展现出後劲。
衡止灵光乍现,他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独自醒完酒後,端着两个高脚杯,找到了正在二楼客厅里刷科目四的段谦杨。
“走一个?”他把红酒端到段谦杨眼前。
段谦杨接下酒杯,退出了刷题界面。
“交换秘密,玩不玩。”衡止挨着他,在厚重的地毯上坐了下来。
吊灯的暖光笼在周围,红酒独有的淡淡香气从敞开的酒杯里荡出来,密闭的空间里,除了呼吸声便再不闻其他,好像真的如同一对新婚夫妻靠坐在屋里,笑谈蜜事的场景。
“你想知道什麽。”段谦杨抿下一口红酒,醇香的气味在嘴里缓缓蔓延。
衡止隔空碰了个杯,“你为什麽忽然确认自己是同性恋。”
“哥哥。”段谦杨偏过头,笑得很苦涩,“你非要我说,是因为看到你哭産生了生理反应,才确认的吗。”
“这很正常,我这麽有魅……唔。”
段谦杨的手指毫无征兆地探上衡止的唇,“嘘——”
他像是买醉那般,一口气喝光了酒杯里剩馀的所有红酒,又自顾自地续上。
“不要告诉别人。”
段谦杨没有把辛酸事大肆宣扬以博同情的毛病,长大以来的两次倾诉,都是对着衡止。
他放下醒酒器,将脑袋後仰在沙发上。
“我哥是同性恋,他在家里和男朋友玩SM丶做爱,被我看见了。”
衡止愕然地坐直身子,看着段谦杨侧面利落漂亮的面部线条,抿紧了唇。
“最开始我很慌,因为我不仅没有感觉到排斥,还有了反应。”段谦杨喘了口气,接着说,“那年我十六岁,哥安慰我说很正常,圈子里的事,还有很多玩法,我都是那个时候知道的,但是喜欢男生这件事,我一直没办法确定。”
“後来我执意要参加艺考,爸妈说要跟我断绝关系,我就从家里搬出来了,住进了哥的房子里,他那时候在实习,男朋友偶尔会来,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他们不用避讳。”
“道具丶内衣……甚至还有助兴的视频……都在小厅里放着,谁也没想到奶奶会忽然过来。”
“奶奶全都看见了,他问哥是不是喜欢男生,哥说不是。”
段谦杨的呼吸猝然加重,把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哥说不是,他说是我,他说都是帮我准备的。”
“奶奶当场就病倒了,到现在也没恢复原来的状态,还很容易生病……就算这样,她都没有骂过我一句,只是经常把我叫去床边,看着我哭。”
段谦杨的声音逐渐变得缥缈,宛如悬在半空。
“段谦杨……”衡止头皮发麻,听不下去了。他按住段谦杨的手,“可以了,你别说了。”
段谦杨反手握住了衡止,眼神木然,看不出悲伤或是别的情绪。
“後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不会因为SM産生任何快感,也没有考虑过性取向的事,直到……”
衡止大概知道他隐去的内容是什麽。
“那天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喜欢男生之後,我回了趟家,我向奶奶认错,希望她能原谅我。”
段谦杨坐了起来,慢慢地说:“我不知道在这之前,奶奶花了多长时间才接受同性恋,她说这条路很累,说自己年纪大了,希望我能有个稳定的伴,男生女生,只要是我喜欢的都好,她还说,如果可以的话,早点带回家看看。”
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只不合时宜的小飞虫,段谦杨反应灵敏地将它抓在手里,低头察看时,已经没了动静。
“我以为这条路很难,但是得到她的支持之後,我觉得其实很简单,那我到底在害怕什麽。”
他自言自语,仰头再次闷下一杯酒。
衡止看着他的喉结上下滚动,那口红酒如同流入了自己的喉咙,胃里反常地火烧一片。
突然,段谦杨转过头,眼角一弯,笑了。
“我的秘密说完了,轮到你了。”他拿起醒酒器续上一杯红酒,似乎立刻从情绪中脱了身。
“你想知道什麽。”
衡止反应迟钝,呆呆地看着段谦杨。
段谦杨闭眼想了一会儿,摇摇头,“暂时没想到,先欠着吧。”
“段谦杨。”
衡止轻声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