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南市的一月,雪花纷纷扬扬。
白雪皑皑的世界仿佛将一切都变得宁静而安详。
禁闭室一块四方的窗户下,地上落了一层厚厚的雪,裴攻止依然蜷缩在角落,动也不动。
灰暗的眸子凝视着白雪,却怎样也映不出无暇的光辉。
裴攻止的指尖始终在水泥地间贴着,仿佛在绘制某种蓝图。
白雪落下,扑扑簌簌,周围是那样的安静,这天地间似乎只有这一方禁闭室大小,似乎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
铁窗被拉下,一个馒头丢了进来,送餐人冷冰冰道:“三次提审定在大後天了。”
裴攻止不曾擡头,也不曾去捡地上的馒头,那雪地里压着的至少还有四五个。
他多天未进食,因为这些天他忽然想通一件事情——人,要麽人下人,要麽人上人!
只是吃个馒头活着又有什麽意义呢?
他不该是十多年前的自己,也不是部队里的自己,而是现在与未来的复仇者。
复仇者不该以卑微的姿态,而是风风火火丶所向披靡才对。
“你听见我的话了吗?”送饭的狱警有些不耐烦。
裴攻止缓缓擡眸,目光轻飘飘的根本不知究竟看向了何处。
他忽然起身,踏破那片白雪之地,脚印深深凹陷下去,仰头间,雪花落在了脸旁,他深呼一口冷气,忽然觉得外面的世界真好!
外面的世界有小芽,有歧路,有赤明诚,还有仇敌!
“你神经病犯了?别跟我们惹事!听见没?”对方教育着他,并不觉得危险已经来临。
裴攻止不想越狱,也不会杀这名狱警。
但是,这个人实在很聒噪。
沉重的脚步仿佛坠着千斤重铁,他脖子轻轻一晃,发出咯吱的响声。
灰暗的眼中有一张模糊的脸,裴攻止只看见那张脸上的嘴,喋喋不休,喋喋不休,叫人恼怒。
“呕——!”
也许送饭的人不会想到,那个囚犯在一瞬间,从只能伸进一只手的窗口死死摁住了他的脖子!
七尺大汉的双脚挣扎着离开地面,即使双手用力的掐着那只手,仍没有一丝反击的馀地。
裴攻止的身体在铁门之後,铁门反形成了一道坚硬的屏障,无助的狱警只能用力的尝扣弄他的手指。
可这只手臂仿佛是钢筋铁骨,没有一丝一毫的撼动。
铁窗口窄小的缝角里,警员看见一只黑洞洞的眼睛,仿佛万丈深渊,吞噬掉所有的光辉,正死死盯着自己,男人的声音从齿间轻轻挤出:“素炒生菜丶花菜丶四两米饭,我要吃。”
“你……你……”狱警根本说不出话来,但裴攻止知道他想说什麽,手上的力道紧又了紧。
狱警挣扎着双腿,重重踢了两下铁门,只听里头的囚犯警告道:“告诉楚文龙,水静丶船止,否则,周彪的死就能让你们闹得鸡犬不宁!”
“咳咳咳……”
咚的一声,狱警落在地上,双手摸喉,狂咳一阵。
裴攻止却似什麽都没发生,转身一脚踢开馒头,那馒头硬的撞在墙上梆梆响。
他一屁股坐回原地,闭目养神。
———
方才送饭的狱警不爽地抱怨着,回到了工作室。
山炮看他神色不好,上前关心:“怎麽了?禁闭室看一眼犯人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对方依旧揉着脖子,面色通红道:“我吩咐厨子开了小竈,等下你帮我个忙吧。”
“怎麽?”
“帮我把做好的饭菜送给禁闭室里的那位!”
“你怎麽不自己去?”
“他刚才差点把我掐死!”
山炮听了有些不可思议,转而又问:“那你怎麽也不呼救?”
“呼救什麽!我本来就不能去见他,如果不是楚警督安排跟他说两句话,谁愿意去啊!”男人十分不爽,山炮倒觉得机会来了,于是热情好心道:“我帮你送就是了。”
“真够朋友的!不过,这事儿你可不能跟楚警督说啊,他吩咐了谁也不能见那囚犯。还有,你小心点,离那铁门远点!那人伸个手出来就能把你掐没气儿!”
“放心吧,你不是还好好的,他不会杀人的,想必只是觉得吃的差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