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正是那辆运货的车,让裴攻止又想起了一丝不同寻常。
记忆中只有一次,唯有一次!
桑陈运了一批货,车上全是药物。
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那天夜里很晚,桑陈敲响了他在外租住的房门,裴攻止刚刚进入睡眠,听见门砰砰巨响,起来的时候桑陈竟然已经打开了门和灯走了过来。
那个男人一边拿过他的衣裳一边对他说:“着急一批货!”
裴攻止揉着眼,瞄了一眼走走停停的破闹钟,算一算时间应该是夜里十二点。
他离开的时候连房门也没关,桑陈面色沉重一路上一言不发。
车子就停在巷子口外的路灯下。
那是一辆中型货车。
裴攻止跳上车还没转醒,桑陈沉默地开了一路,最後到了一处破败的郊区平房外。
———
破铁门紧闭,桑陈打了车灯晃了两下,然後听见里面有猎犬的吠叫。
沉重的铁门被人打开,桑陈将车开了进去。
对方有四五个人警惕地盯着他,桑陈下车的时候换了一副少有的贼眉鼠眼的谄媚,笑着问对方:“听说这趟活我能从中捞个两万?”
“安安全全送到地方,再给你加两万都行!听说你是这里最踏实的,这才点名叫你们来运货。都是圈子里信得过你。”对方的人也客客气气,桑陈连连点头。
2000年,两万块绝对不少。裴攻止听得一愣,冷风一阵刺骨,他方才恍然醒了过来。
两万块?桑陈跑车一般会给他分三成,两万块就是六千!他长那麽大还从没见过那样多的钱。
虽然还没干活,但他已经想着拿到那笔钱该怎麽花。
他想带歧路大吃一顿,然後做个头发,买两身好衣裳,而且还能让他去补习班,这样就能离他理想中的大学更进一步。
还能给小芽买个新书包和吉他,还能带他去外面玩一玩!
算着算着,脸上就止不住扬起一抹笑。
他清楚的记得那是一箱一箱的药物,白盒子橘红色的标识,上面写着大大的仁寿制药。
是中老年人的保健品。
这种私人小药厂也就只能做做这些药,吃不死人,弄到广东那里搞几场‘专家讲座’就能大卖!
一小盒上百,而利润不过几块。
他以前听之前跑车的老司机说的,对方老婆就是干那个发了家拉着老司机去广东家族式的干生意了!
还记得那些人风风火火搬了一个多小时,整个过程中裴攻止别提多卖力了!
他的觉得自己的脸上似乎已经有绷不住的笑容从心底发散。
可是,当他帮助‘邹贵’关上门的那刻,他分明听见锁头砰砰的冷声和对方深呼吸间的叹气。
他不明白,这麽大一笔钱为什麽不能令桑陈高兴。
而当裴攻止知晓缘故的时候,也着实高兴不起来,甚至充满了恐慌。
“孩子!”桑陈就在车上忽然喊他,裴攻止仍未从美好的幻想中回神,只是兴奋的应了一声。却听对方严肃道:“等下到关卡会有人查货,我下车开厢,我若出现任何问题你只管跳车就走!”
“什麽?”裴攻止以为自己听叉了,车却已经缓缓而停。
这一路他们都是走的不知名的小路,只是想要进入城区必然会在关卡进行检查。
如果按照原有的计划,货车到了这一站就应该被拦下了,只是当时的桑陈一定知道车上是什麽,他不想连累裴攻止这样一个孩子罢了。
他乖觉地坐在车里,看着桑陈下车打开车厢等待检查。
桑陈就站在透过车镜能看见的地方,清晨的灰白中他显得那样紧张,仿佛随时吹响哨声的裁判员,而裴攻止是个随时待跑的人,不过,当时的他并没有这种意识和打算。
他的满心欢喜已经蒙蔽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