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怒到声音都变了调。
裴攻止惊了一瞬,手僵在半空,那个时候的他只有二十出头,脸上还带着稚嫩,一句话堵在嘴边还没问出,陆歧路就似夺过那盘带子打开了房间里本就不多的柜子,他疯狂的找着什麽,可找了一圈後,发现每一个柜子里面都装满了书籍或案卷。
他失落片刻,转手将录像带放入一个公文包,重重的丢远。
录像带是看不见了……可裴攻止觉得那包快要被他的怒火燃烧掉了。
他愣怔地站在原地,看着依靠在桌边呼吸粗重的歧路,原本的那丝诧异与不可思议渐渐就变了。
他已经记不清当时太多的细节,只知道十年之後的今日,仍无法忘记当他看完录像带中的内容时,黑色的电视机上映出的那张自己的脸……
那仿佛是一张无形的大口,下一刻就能把他吞食。
他也由衷的希望那台电视能够吞没自己,把他咽下去,送回看到录像带之前的时间……
也许那样,他就能改变这结局?
即使无法改变,至少不会看到那一切,也不会因承受一切而孤独的丶愤慨的活着。
他的愤怒无从发泄,他的口中只有一句“为什麽”!
但他,得不到答案……
直到今天,陆歧路的身上还有他留下的划痕,那是打架留下的伤。
他的拳头不该向着同伴,可他的怒火无处发泄,除了愤怒,还有无助与对自己的那份悲悯。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个无能之人,直到小芽的离开,令他发现自己原来是那样的弱小。
没有人能够体会,没有……
裴小芽不见了,无论裴攻止站在哪里,无论他多麽的强大,在他的心底,他的世界里,永远都将是弱不禁风的。
他想要复仇,想的发狂。
可最让他狂怒的是……他根本找不到能够复仇的人。
他不想死,那会让敌人喜悦与逍遥;但他又不想活,活着,是永无永无止境的痛苦!———
录像带里有一个人的声音,虽然没有露脸,但却录下了他的声音,只有一句话丶三个字——“活地狱”。
多麽轻浮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口音,声线沙哑而低沉,声音中没有太多的喜悦。
他不知对方在和谁说话,可是他们的确干了一件惊天地丶泣鬼神的恶事!
“活地狱”几个字,这是最恰当不过的形容。
裴攻止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声调。
若这个声音再现,他一定能第一时间从千百人中分辨出来!
他知道那五个人中没有一个人是录像里未出现的人,因为他的声音不是。
而他无法原谅陆歧路的根本原因就在于那个男人本可以拿出这盘录像,去深挖真正的凶手,可那个藏在五人身後的人,一定买通了他们……否则,他们不会视死如归,口径统一,绝字未提任何人。
录像带中最後录进去的声音,究竟是谁!
如果那五人是操刀者,那麽那声音就是幕後黑手?
他不知道……他什麽都不知道……
十年来的夜梦里,他多想抓住那个人,哪怕只是问一句为什麽!
为什麽不杀他,而要残虐他的小芽。
十年来,他一有空便会想,究竟当年得罪了什麽样的人,才会令对方对小芽如此痛下杀手!
那些人果真厉害,杀了小芽的同时,编织了一张网,建造了一堵墙,将活着的裴攻止生生抛入了炼狱!
活地狱!
活地狱……
这人间,活脱脱就是一座地狱!
围墙那麽高,里面的风景只有一座废弃医院。
红红的血,涓涓地流,嘻嘻的笑声,丑陋的鬼,鬼的後面是什麽?
那是一只丶不不不,是一群……一群大大的吃人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