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一台摄像机,这个人已经将他的野心展示给了世界。
谁都没有听清他最後四字,唯有熊义武。他看见男人挺拔的鼻侧流过一滴透明液体,看见他转身,双目凝望着飘荡鲜红的国旗。
那句“凡侵我者丶必要血债血偿”中隐藏着的含义熊义武并不明白,但他知道,这个男人必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他应该在找谁,或者希望谁来找他?
血债血偿四字,既沉重又不合时宜。
他擅自改掉了自己写给他的总结稿,激昂中带着沉重的私人欲念。
一名特种队员不会随意让人偿命,不能带有任何个人色彩。
但这个人,一直都有一股难以言说的劲头,他将这股劲儿抛洒在每一次艰巨的任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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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演讲是他的欢送会,所有人都热血沸腾的展望着未来,他依如往常,拒绝社交,独自在训练场完成了最後一次夜跑。
汗水挥洒在某个夏季的傍晚,他跑的路程远超平日训练,不管如何疲惫,似乎永远没有表情,不会停歇。汗水侵入眼中,微蛰的感觉也不能撼动他丝毫。
他没有退伍的喜悦,也没有告别的悲伤。
熊义武被士兵们围着问东问西,渐渐在人群攒动中失去了他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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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端着洗漱用品走到浴室门前,透明的汗水流淌在麦色的肌肤间,在门外的时候他遇见了一个入队半年的小兵——方旗扬。
方旗扬是个文艺兵,在各个地方交叉演出,唯有在这里停留最久。听说他专长钢琴。
两人在门外照面,各自避身相让。
方旗扬的脸总带着一丝红晕,或许是因他白的不太健康。唇色比脸红上许多,两颗门牙不大,在微张的唇间露出一点,像……陷在情欲中娇喘的模样……也像兔子,某一个角度,上扬的唇角仿佛永远在笑。
他对这个小兵颇有印象,是上面曾特别交代,让自己带他熟悉部队事物,不过自那之後,两人就再没交集。听说这家夥精神不大正常,无法与人正常沟通,似乎还是个结巴,而这样的人能当个文艺兵想必颇有後台。所以,部队里,大家并不喜欢接触他。
两人已有些距离,而他身後突然传来那小兵的声音:“你……要走?”
他没有回应,将毛巾搭在肩头,放下绿色的盆,站在柜前脱去上衣。
身後又传来断断续续的祝福:“那……祝……祝贺你。”
其实,方旗扬并不觉得这是值得祝贺的事,因为每个退伍军人都会感到失落与难过。可他又真的很羡慕他们,因为他恨不得早点离开这‘鬼地方’。
他将头埋得很低,永远像个犯错的孩子。部队里并不缺乏十几岁的孩子,只是他在衆人之中,总显得十分怯懦,加之不参与过多的体能训练,身材瘦小,比同龄人稍逊许多。
两人之间只有沉默,方旗扬看着男人脱去衣裳丶裤子……看见他结实的臀部及两腿之下微微垂着的东西。
男人转身进入浴池,并不知他悄无声息地跟了进去。
水声哗哗落下,借着一缕蒸汽和嘈杂声他才敢再次鼓起勇气,忽然跨步走向那个人!
战神般的男人竟被他突然地逼近吓了一跳,水打在两人身上,于二人间形成一道鸿沟,方旗扬始终没说话,男人略有不满地瞪向他,一瞬间便将他吓退两步。
他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男人似乎并没困扰太久,转身继续洗弄。
洗发的泡沫弄脏了男孩刚洗干净的身体。他看着男人矫健的躯体,从上到下,细细打量。有欣赏丶也有嫉妒,有喜爱丶也有憎恶。一些复杂的情绪萦绕着他,而这些又与这个兵王没有关系。
水声哗哗,方旗扬下意识收紧五指,眼睛微红,喃喃自语道:“我知道你喜欢三班的熊义武!”
“滴答!”
一瞬间,水声戛然而止,瞬间关闭的水龙头像刺破气球的针,方旗扬竟表现出一丝惊恐,睁着眼盯向突然关水的男人。那人也正盯着自己,神色刻板,眼中扬起一抹不耐烦,似乎在等下文。
“我……我……”
本以为这家夥想借着他是gay的事实说些什麽,不曾想结巴一阵後,扭头跑开了。
那句“我知道你喜欢三班的熊义武”听起来一点也不结巴,更不文弱,反而带着种奇怪的不满,像是在争抢什麽前的宣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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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旗扬的发上黏着一团白沫,这大概是军中唯一一个留着中长发的男孩儿吧。
那年,他只有十九岁,一个最美好的年纪。
他不知道,那个战神般的男人最怕面对他那个年纪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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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声滴答滴答,男人在原地站了许久。一记闷拳砸在坚硬的墙壁间,白色的老瓷砖震落两块,栽在地上。
清脆的声音如同某人心中呐喊。
他永远听不见他的声音,但那双眼睛里装着无声地挣扎!
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