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屋,婉姨娘想哭又不敢,神色郁郁的躺在床上。小丫头懵懂不知事,只知道被小姐骂了,无论如何不敢再替婉姨娘跑腿送东西。
老妈妈则在边上开解婉姨娘,“小姐虽然人厉害了些,但不是个狠心的。端看家里这些下人的夥食,大米饭管够,顿顿都有荤腥,当初老婆子才来的时候,都吓了好大一跳,心说莫不是遇到了菩萨。借着这个机会,跟那边断了也好。当初卖了你,现在还能拉下脸求你,可见也不是什麽好人。”
“小姐恼了我,怕是不会让我养孩子了。”婉姨娘是个明白人,但她心肠软和,当初恨嫂嫂恨的什麽似的,看她抱了侄儿过来,便什麽都忘了。
没想到会被小姐发现,她定不会让自己的孩子,跟着自己这个心肠太软的姨娘。
“其实,这样也好,夫人是个宽厚的。”婉姨娘自言自语。
老妈妈叹了口气,帮她掖上被子,“您睡一觉歇歇吧,一切都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养在哪儿又如何,只要哥儿好,您说是不是。”
“是。”婉姨娘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下。
宁璇怒气冲冲回娘亲的屋里,“等婉姨娘生了孩子,就抱到您的屋子里养吧。”
等陆氏听了原委,用手指一点宁璇,“小儿家家的,哪有这麽大的气性。不许他们再来就是了,怀着身子最好不见外头的人。”
“我是看不上她这样的人。”宁璇烦恼的摆摆手,这真是比被卖了还帮着数钱还要糟糕。
“哪有人天生就什麽都通透明白,骨血亲情更是容易蒙蔽人的眼睛,就象我对你爹,哪怕明知道他抛妻另娶,半点没将我们放在心上,不是一样还抱着期望。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才有今天。”
陆氏抿起嘴角笑着,并不见一丝介怀。敢于提起,就是真的过去的,这个道理宁璇明白。
“唉。”宁璇也承认,对于外人,她不可能象对母亲一样,有这麽好的耐心。
“小姐,我刚派人去了一趟婉姨娘的嫂子家,您猜,发现了什麽?”巧珠急匆匆进来,福礼之後笑嘻嘻的报道。
“莫非孩子是假的?”宁璇随口笑道。
原本是说个笑,没想到巧珠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小姐,您,您可真是神了。”
“啊。”就连陆氏也吓了一跳,这是怎麽回事?
巧珠赶紧说起那边的情况,婉姨娘的哥嫂本就是一对混人,不然也干不出卖掉亲妹妹的事。
他们将卖了妹子的银子挥霍一空,知道妹子给了官家老爷当妾,还怀了孩子,心思便又活络起来。
知道婉姨娘不会待见他们,便找人借了个孩子抱过来骗婉姨娘,只说是生了孩子,家里日子过不下去,眼见孩子就要饿死。
婉姨娘不忍心,当即就脱了自己手上的银镯子给了她,後来再来,打的都是孩子的旗号。
“婉姨娘那边,我来跟她说。”陆氏颇叹婉姨娘的命苦。
第二日,婉姨娘便到陆氏跟前,求说生下孩子後,希望能养到陆氏身边。
“我这样的蠢人,怎麽养孩子。到时候养得跟我一样,才是没有地方哭去。不论男女,若是能有小姐的一半,就是他的福气。”
说着摸摸自己的肚子,脸上全是母性的光辉,看不出半点不乐意。
陆氏听了,不置可否,“现在说这些还早,孩子生下来再说罢。”
宁璇听了不禁摇头,这个婉姨娘,到底是聪明人还是蠢人呢,她都有些搞不懂了。
巧珠看小姐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咯咯笑道:“天底下象您这样通透利落的人,又有几个呢。道理人人都懂,但是做得到的,又有几个。”
“也是,还是赶紧收拾收拾,让厨房做几个上回吃过的蛋黄肉饼。路上还是吃咸香的舒服,甜的有些腻口。”
宁璇心想,其实巧珠说的也对,不是伤的够多够重,又怎麽能够够绝情呢。
如果自己不是重活一回,对宁珉也不会这般容易就划清界线。要知道,上辈子的自己,曾经有多麽盼望父亲关注她哪怕一眼,为她说哪怕一句话呢。
可是从头到尾,只是从期望到失望再到绝望。
这辈子回来,也就再也没有期望了。
到了出发这一天,巧珍留下看家,巧珠和红焰还有小丫头东初,另外再带了两个婆子两个护院,赶着两辆车,去了大观寺。
到了秋日,大观寺上山的路上,满山坡都种满了红叶,到了这个季节,漫山红叶招展,上山的香客如坠仙境。
还有特意赶来看红叶的诗人,或做诗或做画,住宿吃饭都落在大观寺里。
有人就有钱赚,一路上都是挽着蓝子卖东西的村妇,把进山的路硬是挤的人潮如织,就象个小型的庙会。
走到一半,马车不动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来看红叶的人太多,竟将路给堵了。
“我去看看前头怎麽回事。”巧珠掀开车帘看了一眼,便跳了下去。
不一会儿回来禀告道:“夫人,小姐,前头有辆进香的马车坏了,他们家的婆子过来问,能不能让他们家的小姐坐我们的车上去。他们是孟家旁支的姑娘,孟家是太後娘家承恩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