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
宁璇接过玉容膏,又道过谢,知道这位大丫鬟的心气高,怕是不会要她的赏钱。就包了两块自己做的香药,“姐姐是在前头帮衬着王爷做大事的人,午时若是觉得困乏,这个点了,可以提神醒脑。自己做的东西,姐姐赏个面子好歹试试。”
“那就谢谢宁小姐了。”春花道谢接了香药,回去就塞到自己的箱子里,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换了玉容膏抹到额头,全没有一般药油火辣辣的冲劲,反而一股淡淡的幽香,凉意慢慢浸到皮肤里,不多时,肿起来的额头便消下大半。
“这药可真是好,果然是御医做的精贵多了。要不要给王爷回份礼,就是不知道回什麽才好。”陆氏一面高兴女儿得了玉容膏脸上不会留疤,一面又愁不知该怎麽回礼。
“娘别忧心,女儿自有回礼。”说起来,去摘紫英草,也是为了他。
这些日子,按照师太交待的三步疗法,已略有成效,从指尖逼出一滴黑血。但还不够,她便想着能不能做个辅助的香药,紫英草便是其中一味主药。
她斟酌几日得了一个新的香药方子,直接写信寄给师太,相信她一看就知道这香药方子是干什麽用的。
不等师太回信,宁家已经吵的屋顶都快掀翻了。
程敏在庄子里得了管事的报信,她好歹在国公府长大,又当了十几年的官太太,这点见识是有的。一听儿子说龙王山是自家的,再听管事也应声附和,然後这些话全叫燕王府的人给听去了,怒极攻心吐出一口血来。
宁珏被吐血吓呆了,这才不敢嚎了,眨巴着眼睛看着母亲,委屈道:“娘……”
程敏六神无主,不敢跟宁珉提起,直接跑回娘家,求父亲给她拿主意。嫡母本来因为过年时来的一封信,对她极为不满,一听她入府,马上就叫人盯着。
待听到她养的好儿子冲撞了燕王府的人,还说龙王山是他家的,气的几乎要厥过去。她也不跟自己的丈夫闹,直接叫人把儿子儿媳妇孙子叫到跟前。
儿媳妇是大家出身,一听这事,眼泪都流出来了,“儿媳不敢管公爹如何处事,只想说,若有不测,就叫媳妇带着丰哥回娘家,好歹给程家留个根。”
国公爷进来看到的就是婆媳俩哭成一团,儿子和孙子红着眼站在一边。
“这是怎麽了?”国公爷大惊。
世子红着眼睛上前,“爹可是打算给燕王府送礼?”
“这……”他刚打发走女儿,虽然恼恨外孙不懂事,但还是答应了拿自己的名剌送一份大礼给燕王府。想来小孩子的胡言,对方也不过是燕王府的下人,燕王总要卖他一个面子。
“送吧送吧,以後干脆叫她姨娘当家,叫她的外孙继承国公府,反正在国公爷眼里,亲孙子都不如外孙亲。”国公夫人眼神冰凉凉看着他,丈夫喜欢美人纳妾无数,她忍了。庶子庶女成堆,几乎掏空家底,她也忍了。
但国公府是她儿子的,也是她孙子的,如果有人敢拿国公府的声誉开玩笑,她第一次就不能饶。凭什麽拿国公府的面子,去保宁家人。宁珉干什麽去了,他的儿子干了坏事,当父亲的不出面,却叫外公出面,这是谁家的道理?
“你这是什麽话,我什麽时候说过孙子不如外孙了。”国公府有些慌张,转头去看自己的孙子。
世孙比宁珏略大二岁,小大人一样拱手道:“祖父,孙儿十岁的时候就知道,凡带有龙字的山川河脉,都不可能叫私人得着。可是表弟十岁了,却连这些都不知道,还拎着鞭子将燕王府的人打伤。往轻了说,是纨绔无知,往重了说是蔑视皇权。若有人问,是谁给他的胆子,祖父觉得世人会怎麽想。”
世子赞许的看了儿子一眼,也冲国公爷一抱拳,“父亲,安国公府因为十几年前的叛臣一事,已经落下猜忌。我们都知道,皇上心里有疙瘩,此时不低调蛰伏,难道还要挑起事端让皇上重新想起往事吗?到时候,宁珏的一言一行,都成了有安国公府在後撑腰才会如此荒唐,我们真就辩无可辩了。”
事情的真假并不重要,只在于舆论一起,皇上相不相信。皇上信了,就是假的也成了真的。
所以,这件事,从一开始,安国公府就要划清界限。反正宁珏姓宁不姓程,只要安国公府不主动掺和,没人会把宁珏的事栽到安国公府的头上。
国公爷想到已经答应女儿了,就一阵心烦意乱。
这麽多年的夫妻,国公夫人哪里会不清楚丈夫在想什麽。她推开伏在自己腿上哭的儿媳妇,坐直了身份,“国公爷,过年的时候,妾身收到一封信,敏儿纵容身边的下人在外头裹到了桩盗窃的案子里,您还记不记得。”
“记得,你不是还骂了她一顿吗?她都说了,那个下人是自己主张的,与她无关。”国公爷完全不解,这个时候还提这件事干什麽?
“妾身本来也和国公爷一样,觉得是那下人自作主张。可是这人为什麽偏偏要去汾县,妾身记得,宁珉正是汾县人。正好妾身身边有个老奴,年纪大了,我放了她回家养老,她家就就在汾县。您猜猜,她给妾身写信说了什麽?”
国公爷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瓮声瓮气道:“有话直说吧。”
“您的女儿亲自挑的好女婿宁珉在乡下早已娶妻生女,前头的妻女俱在,还替公婆养老送终。宁珉这头就在京城冒充未婚,娶了我们敏儿。我们国公府的小姐,被个六品翰林收到身边当了妾室,我们全被蒙在鼓里,被他骗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世子连说好几遍,这怎麽可能。
“小姑子真不知道?”儿媳妇看到婆婆的眼色,打了一个激灵,立刻问道。
“她怎麽会不知道,如果她不知道,为什麽当年国公爷说找人去汾县打听打听姑爷的为人,她非要抢在前头,让自己的胞兄亲自跑一趟。如果她不知道,又怎麽会叫手下耿四,去汾县偷元配妻子的婚书。”
国公爷一脸震惊,她最喜欢的女儿,到底瞒了他多少事?
“竖子尔敢,小小一个翰林编修也敢欺到我国公府头上来,此事绝不能善了。”世子义愤填膺。
世孙也捏紧了小拳头,“祖父,姓宁的欺人太甚。”
“这件事不能让人知晓,你找机会敲打敲打他。”国公爷看着儿子,吩咐道。
“是。”事关国公府的体面,自然要瞒得紧紧的,不然以後国公府的女孩要怎麽自处。
程敏左等右等没有等到国公府的回信,却等到宁珉怒气冲冲的回家,拎着棍子就让人把宁珏绑过来。
下人见老爷气成这样,一路磨磨蹭蹭去找少爷,另一路飞快的朝夫人的院子里跑去。
等宁珏绑到书房,一棍子还没落下,程敏已经哭着喊着心肝宝贝肉儿赶来,要跟宁珉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