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后颈被勒得发疼发红,抬头看去,发现相召南的双目已经烧红,布满红血丝的眼白看着格外瘆人,像濒临某种临界线。
“你打我?”一声轻声的询问,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桑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平静的海面,深藏其中的是庞大的暗流,马上就要冲破表面薄薄的封印,掀起轩然大波。
从他认识相召南开始,这个人就高高在上,颐指气使,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彼时的桑也也从未生发过令相召南受辱的想法。
他在桑也面前维持着倨傲无礼的高贵。而现在,这样的高贵被他一巴掌扇碎了,撕烂了,戳破了。
果不其然,相召南烧红的眼几乎快要滴血,他结实的手臂猛地一拽,生生将无事牌从桑也脖颈上拽了下来,紧紧握在手心。
桑也吃痛地弯了弯腰,却看见无事牌被相召南拿走,顾不得疼痛,用重新挺起腰,想要抢回无事牌。
“还给我。”
相召南捏住他的下巴,在短暂的一瞬他怎么瘦成这样的惊愕后,胸膛抽动,冷讽道:“不是没闹?没闹,为什么还带着它?”
相召南简直有病。
桑也彻底明白了,相召南已经失心疯到听不懂人话,只会像疯狗一样找各种理由诓骗自己。
真让人恶心。
他下颌被捏住,不得不抬起头,但脸上不折不挠的神情没有减淡半分。
因为吃痛,本就没什么颜色的唇更加煞白,像重病在床的患者。然而他说出来的话却颇有分量:“你不配。”
哐——嚓!
无事牌被相召南高高举起,旋即用尽浑身力气砸在地上。
再度碎掉,像雨花一样溅起,细小的碎片甚至嵌进了桑也的小腿。
“既然是送给我的,那就归我处理!”
相召南彻底被激怒了。
他习惯了桑也哭着求着需要他,面对冷言冷语的桑也,他再也受不住地想要惩罚他。
只要桑也还会为他说的话牵动心绪,就能印证他说的话。
相召南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因为凑得太近,他的呼吸都喷洒在了桑也脖颈初。
可他却没有看见桑也,无论是哭也好,笑也好,任何表情都没有,只是麻木地失神地看向地面。
相召南心跳漏了一拍。
他顺着桑也的视线看去,只有零零散散的无事牌碎片,部分嵌着金丝,至于其他的——
还有一点不太明了的灰色粉末。
那是什么?
第36章
桑也原本站得直挺,即使脖颈受疼也只是弯腰了片刻,然而现在他完全不受控制地瘫软了,整个人全靠相召南扼住他的左手支撑着。
相召南看向地面,左手不知不觉松了力,使得桑也唯一的支撑也消失了。
桑也瘫坐在地上。
他眼里干涩得可怕,逼得他不住地眨眼,既是因为眼睛难受,又是因为心里难受。
一瞬间,他就从盛放的长满荆刺的红滟玫瑰变成枯萎的蔫巴的黄褐色枯枝,失去了神采和生气。
相召南瞬间变得手足无措起来,他从未产生过这样的情绪,像是打碎了最爱的花瓶,看着它碎成一片片,却又不知道从何修补。
他无所适从地伸了伸手,不知是想要牵扶桑也,还是捡拾碎片,但最后又僵硬地收了回去。
“只是一个牌子,值不了几个钱。”相召南似乎是在安慰桑也,“你想要多少个都可以。”
桑也笑着,伸手摸着背后的墙,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他摸了摸脸,没有水。
“相召南。”桑也对这个名字很熟悉,但又很不熟悉。他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却从未说出口过,他只是喊着“南哥”,“南哥”。
“我在画室里画画的时候,你在公司忙,我在画展要求抄袭者给我道歉的时候,你在斥责我咄咄逼人,我在雕刻室被刻刀划破手指的时候,你在质问我是不是穷得没钱了。”
“相召南,值钱的不是它们,是我的时间。可我的爱给你,就像喂了狗。狗都知道见了人要摇尾巴,要汪汪叫,你却只会一次次用言语的刀剜我的肉。”
相召南对桑也最大的不信任,不是怀疑他沾花惹草,也不是认为他艺术不端,而是不相信桑也爱他,不把桑也的爱当真。
在他看来,桑也对他的以来完全是病。
也因此,他嫌弃桑也因病依赖他,又像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一样笃定桑也离不开他。
“你永远都是这样,自视甚高,自以为是,不把任何人放在心上,觉得所有人都该对你俯首称臣,无论是你的生身父母,还是我,这个占着你合法配偶位置的小丑。可笑我还把你的暴戾,残忍,恣睢当成馈赠,甘之如饴。”
相召南一时说不出话来,他茫然地伸了伸手,还没有触及桑也,就看见对方避之不及地侧身躲了躲。
“不要再来打扰我了,相召南,我不需要你了。”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