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尘子皱眉打量她一番,鼻子里哼了一声骂道:“无忧子说你刀法当世无双,三招之内必取人首级,至今未逢敌手。他央我给你锻一把刀,我今日亲自找上门来了。我的兵器没有白打的,你若能三招赢了我,我就给你锻刀,你若赢不了我,那就认输,我的刀不是什么人都能给的。”
……好吧,果然是无忧子会干出来的事,这老道不愧是他师叔,师叔侄两个一样风格。
叶云岫这会儿都不指望他能帮她锻刀了,但是眼前这口气却不能忍。
夏日的阳光正当强烈,叶云岫微微眯了眼,往旁边一伸手,孟姚立刻抽出自己的腰刀递了上来。
叶云岫拎刀在手,面无表情盯着出尘子。那老道空空两手,什么兵器也没拿,这会儿见她拎刀,甚至微微仰头,还把两手背了起来。
木兰营二十六名女兵侍卫跟在叶云岫身边也有两个月了,从新兵营开始,大半年就只见过寨主练兵,可不曾亲眼见过她动手,当下心跳加速,一个个眼睛都不敢眨地盯着她和那老道。
木兰营一众女兵只看到寨主水蓝色的衫裙一闪,大刀挥出,瞬间欺身到了那老道面前,老道黑蓝色道袍的身形猛然后仰,以一种不可思议的仰倒姿势贴着地面躲开,却又瞬间弹起往后退开,寨主的刀紧随而上,两道一浅一深的蓝色身形快得带出虚影。
女兵们瞪大了眼睛还没看清,一个推拉躲闪之后,那老道依旧背着手立着,寨主的刀稳稳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刀身映的阳光刺人眼。
出尘子脸色凝重,眉头皱得要死,那表情,仿佛谁欠了他八百两银子不还。
“我输了,我给你锻刀。”出尘子道。
“不算,请你尊重对手。”叶云岫道,她转头看看身后那一排女兵,冷声道,“给他一把刀。”
“不必。”出尘子随即从身上掏出两根小棍子一样的东西,起码在叶云岫看来就是两根小棍子,比筷子长一点,乌沉沉的,出尘子一手一根,依旧是那副凝重的表情辩白道:“贫道没有不尊重对手,你的刀,我确实躲不开。”
“你背着两手,没拿兵器,我赢你不算。”叶云岫道,“道长好身手,我今日就是想跟你好好打一架。”
出尘子顿了顿,争辩道:“你这小丫头不懂事,远来是客,我赶了这么久的路又热又渴,你茶都不倒,要不你等我喝口茶再打。”
叶云岫嗤了一声:“你是不是怕输了丢脸?”
两人一个眼神交汇,四目相瞪,出尘子左手小棍子一挥格开她的刀,身形一摆,右手的小棍子直奔叶云岫的眉心而来。
叶云岫脚下一个滑步,便用他刚才差不多的姿势后仰贴地躲开,稳住身形立刻返身回手,大刀目标如一,仍旧攻向他的脖子。
出尘子两手小棍子急忙格挡,狼狈躲开,气得瞪眼骂道:“你这小丫头,就只会砍脑袋这一招吗?”
“一招了。”叶云岫道,“三招之内取人首级,这是你刚才说的。”
然后木兰营众女兵们便看到她身形忽然急旋而上,水蓝色衫裙飞扬起一圈圈漂亮的弧线,犹没看清,黑蓝色道袍连退几步,仍是没避开,寨主手中那把刀又已经明晃晃抵在了出尘子的脖颈上。
叶云岫得意一笑,望着出尘子道:“道长输了,说话算话,接下来我要你留在玉峰岭半年,为我锻刀。”
第57章第57章那咱们再打一架试试?
谢让一早去了鹧鸪岭查看垦田,听说此事匆匆回来,便只见到叶云岫自己独自坐在他们院里的树荫下,跟前的石桌上放着一个木盆,盆里的冰块丝丝冒着凉气,手里还吃着冰镇的西瓜,好不悠哉。
五黄六月天,谢让从一路回来,热得前胸后背衣裳全都洇湿了,她倒是会享受。
谢让在外头还有点端着,一进院子便热得扯着衣裳扇风,坐下来接过她递来的西瓜咬了一口,抓过旁边的蒲扇给自己扇风,下巴示意了一下问道:“哪来的?”
“顾双儿弄出来的,她会用硝石制冰。”叶云岫道。
神威营负责镖局之后,顾双儿的爹顾春跟着神威营去了陵州,当了陵州总局的厨子,顾双儿是木兰营的人,就留在了叶云岫身边。
这顾双儿在木兰营里是年纪最小的,有点天然呆,资质平平,不像木兰营其他女兵那样整日痴迷练武骑射,她的心思整日就用来捣鼓吃的喝的,伺候她们寨主这张嘴了。
“冰的东西,你别吃太多,伤脾胃。”谢让叮嘱一句。他吃了一块冰镇西瓜,扇着风觉得稍稍透过气来了,才又起身去浴房冲个凉,洗去浑身的汗很快换了衣裳回来。
“我听说,你把出尘道长给留下了?”
“留下了。”叶云岫得意洋洋道,“他打输了,就得听我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一脸心照不宣的笑。
“太好了,徐三泰传回来的消息说,他们在河东道弄到了铁,不日就能运回来了。”
他们那四千新兵,人是有了,兵器却还拉胯着呢,朝廷对冶铁和铁器管控极严,少量还好办,用量一大,必将引来怀疑。寻常就罢了,一下子弄到四千人的兵器,这太难了。
所以他们只能自己打。私造兵器自然不是小事,需得从长计议,还在年后的时候,谢让最初安置灾民,就格外重视灾民之中的工匠,尤其铁匠。工匠优先安置,山寨帮扶安家落户,而他这么一重视,便也会吸引更多的工匠来投奔。
要打造兵器,先得有铁,他们还得自己有个稳定的原材料来源。徐三泰上次江南道之行寻找未果,这次便又亲自带队押镖去了河东道。
所以为什么谢让着急赚钱,甚至剑走偏锋,不惜制贩私盐,实在是这四千五百人的队伍,都是要有银子才能养的,那可不是小数目。
“天这么热,他也没法子开炉锻刀呀。”谢让笑道,“正好在山寨住一阵子,等入了秋天凉快再说。这几日我叫无忧子抽空回来一趟,看看他这位师叔,该怎么招待好了。”
这才六月末,山上纵然秋凉早一些,天凉快也还得一两个月呢,那时候镖局的车队就该回来了。
有了出尘子这位当世有名的兵器师,也不指望他亲自动手了,他只答应给叶云岫锻刀,但是但凡他指点一下他们的铁匠,也能受益良多了。
所以出尘子这一来,简直意外之喜。
“我把他留下,也不光是打造兵器的事情。”叶云岫沉吟道,“他是我目前遇到的,武功最好的人,高手。我这么久就没遇到过高手,接触真正的武功太少了,就想跟他多切磋一下。”
谢让看看她,不予置评,武功最好的高手,你三招取人家首级?
叶云岫却看懂了他那个眼神,嬉笑道:“但是这个出尘子,真的还挺厉害,单就武功来讲,反正比他那个师侄厉害多了。”
谢让不由替无忧子窘了一下,好歹这无忧道长在江湖上也有点名头。
两日后无忧子匆匆赶回山寨,得知他这师叔两招输给了叶云岫,答应留在玉峰岭半年为叶云岫锻刀,惊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据无忧子所言,他这位师叔痴迷武功,尤其痴迷打造兵器,因此才会成为兵器师,各种兵器都能精通一二。大约是因为痴迷其中,出尘子脾气有些怪,时常举止怪异,疯疯癫癫,行事任性不拘小节,平生所好除了各种兵器,就是酒了,唯爱这杯中之物。
谢让一听,立刻传信徐三泰,叫镖局以后外出走镖,留意带几坛各地的好酒回来。
叶云岫想的却没那么多,在她看来,这老道虽然脾气冲,说话气人,但却是个直截了当的人,远没有无忧子那么多神神叨叨的心眼儿,很投她的脾气。